尽管丽塔和幽兰戴尔已外出执行任务，卡莲依旧保持着高度警觉。

通讯器里传来她最熟悉的声音：“亲爱的朋友，最后的请求来了……”

直到听见具体内容，卡莲才意识到奥托已经准备好他的终幕演出，也才明白前几天柯洛斯藤镇的异样意味着什么——剧情已经推进到了这个节点。

她看向仍在专注玩游戏的铃，轻声说道：“铃，我们该回家了。”

“真的要走了吗？”

“嗯。”

卡莲将物品整齐收进行李箱，递给铃：“一会儿你在教堂外面等我，我需要处理些事情。”

两人畅通无阻地登上了预备好的运输舰，很快便抵达柯洛斯藤镇上空。

“我很快回来。”

话音未落，卡莲已从舱内消失，下一秒出现在流云缭绕的高空中，站在奥托身旁。

“好久不见，亲爱的朋友。”奥托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

“不必这么称呼我。”卡莲冷淡地回应。

“奥托，没想到你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虚空万藏适时地插话。

“无需在意。”奥托显得毫不在乎。

“就这么简单，你就会帮我打开通道？”卡莲的语气依然冰冷。

“没错。如果出现意外……就需要你和琪亚娜她们联手终结我的生命。”奥托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与自己无关的事。

“值得吗？”卡莲随口问道。

“值得吗？”奥托重复着这个问题，脸上的假笑如阳光下的薄冰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燃烧般的平静。

他望向下方逐渐陷入混乱的小镇，目光仿佛穿透时空，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午后，那个如白鸢尾花般的身影。

“我的朋友，”他轻声开口，声音里褪去了所有浮夸，只余下耗尽一切的疲惫与笃定。

“对这个世界而言，这或许是最愚蠢、最自私的亵渎，但对我而言……这是唯一‘正确’的道路。天平的一端是五百年的执念与一个灵魂的重量，我的天平，从未平衡过。”

虚空万藏发出意义不明的轻笑，像是嘲讽，又像是历经五百年后对这般偏执的习以为常。

卡莲沉默片刻。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她的奥托永远不会变成这样，永远。

“这个交给你，要是她能像你一样该多好。”奥托感慨道。

“如果她像我一样，那她还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卡莲看着这样的奥托，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也许是站在上帝视角的自己，才理解了奥托这五百年所执着的一切。

奥托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后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风中残烛最后摇曳的火苗。

“你说得对。”他承认道，唇角重新勾起一丝弧度，却不再是那副虚伪的面具，而是掺杂着苦涩与自嘲的真实。

“若她真是如此，她便不是卡莲·卡斯兰娜了。我追逐的，终究是那个会为陌生人挡在崩坏兽面前、会因不公而怒斥主教、会毫不犹豫地将后背交给民众……最终，也会毅然决然离开我的她。”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立方体，其中仿佛有无数微光数据流在缓缓转动，如同一个被缩小的星河。他将这立方体递向卡莲。

“五百年的时光，所有的失败、歧路、偶然的灵光以及……最终的答案，都在这里了。”奥托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卸下所有重担后的虚无。。

“它对你那个世界的‘我’而言，或许能节省无数的时间，避开所有的绝望。这算是我……一份微不足道的赠礼，给另一个‘可能’。”

虚空万藏在一旁发出细微的嗡鸣，似乎对奥托如此轻易就将这凝聚了漫长岁月的研究成果交出去感到些许波动，但它最终什么也没说。

卡莲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立方体。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惊人知识，以及更沉重的——时间与执念的重量。

“你希望他……希望另一个奥托，走上不同的路？”卡莲问道，她看着眼前这个灵魂几乎燃烧殆尽的男人。

“我希望？”奥托重复了一遍，随即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下方，仿佛能穿透云层，看见那座小镇，看见更遥远的过去。

“不。我没有资格‘希望’什么。另一个我，拥有他的卡莲·卡斯兰娜，他的人生自然由他选择。这只是一份……来自平行时空‘奥托’的‘遗产’罢了。如何使用，是否使用，皆在于他。”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几乎融入了高空的流风之中。

“我只是证明了，仅凭一己的执念，哪怕穷尽五百年的智慧与力量，所能达到的‘奇迹’，其代价是何等巨大，其过程是何等……丑陋。

如果他能借此看得更远一些，或许……能找到一个更‘正确’的答案吧。至少，不必重蹈我的覆辙。”

他的话语里没有后悔，只有一种深刻的认知和疲惫到极点的平静。他选择了最极端、最自私的道路，并清醒地承担了一切后果。

“时间差不多了，我的朋友。”奥托脸上的最后一丝情绪也收敛起来，恢复了执行计划时的绝对冷静，“该你去履行约定了。而我也……该去完成我的谢幕演出了。”

卡莲握紧了手中的立方体，最后看了一眼奥托。

高空中，只剩下奥托·阿波卡利斯和悬浮在他身边的虚空万藏。

“真是慷慨啊，奥托。”虚空万藏带着它特有的腔调说道。

“慷慨？”奥托轻笑一声，目光已然投向遥远的天际，那里空间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涟漪，他的终幕舞台正在缓缓开启。

“这不过是……一个早已一无所有的人，最后一点无所谓的馈赠罢了。”

“为了一个甚至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可能’？”

“或许吧。”奥托不再解释。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个他为之筹划了五百年的奇迹，金色的光辉开始在他身上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