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玄姑娘!”

就在两人各自忙着时,小院破旧的大门又被哐哐敲响,传来的正是籍耀声音。

“进来,没插销。”

冷冷淡淡的声音不大,却是可以轻松传过门去。

晴雨起身拂袖收了一桌笔墨,转身去看那家丁又有何事而来。

籍耀跨过门槛,衣摆略有尘土,面不红、心不跳,气息平稳,却是看不出方才是飞奔而来。

“不知籍兄弟是为何事来?”

“我家老爷说他明日就出发,问姑娘是否同行。”

“嗯。”

晴雨点点头,算是应许。

看她动作,籍耀面上随即露出喜色,从随身包裹里拿了两份文书出来,恭恭敬敬递过。

“老爷说怕路上官吏为难,连夜做了两份保证文书,叫我无论如何都送到姑娘手上。”

晴雨接过一看,那文书里大概写了阳起对两人身世清白的证言,后面还印着他自己的私印和顾北县的官印。

制式分外精巧,想来也不是连夜制成,但也就权当是连夜吧。

“籍兄弟此次要一起前去吗?”

少女本想收起文书,身后的小妹却哒哒哒跑来一把将其抢过。

“我不去,老爷叫我在这里看着夫人和小姐,他只一人前去。”

这可和原本说的不一样啊。

看来阳起这趟是真打算一去不回了。

“待我们走后,籍兄弟要是有心,可以常去沐云寺上几炷香。”

拱手道别,晴雨看籍耀又要飞步出院,思虑一瞬后,提点了他一句。

“这...”

“无需过问其中缘由,你就当是为阳家祈福。”

“多谢沧玄姑娘。”

这话说完,下次见面就更不知何时了,天南海北,岁过时迁。

凡间年岁太过易逝,而自己和小妹终究不是此间之人。

晴雨眯眼看着他几步飞上屋檐,几息间化作黑点远去,照例张开水墨视觉一看。

却见那原本黑白混色,泯然众人的家丁身上突然有一丝飘飘渺渺的金色晕开,却又时隐时现看不真切。

“妈妈,这东西上面写的什么?”

小妹大字不识几个,扯扯她的衣襟,等看去时,才发现这家伙连那文书都拿反了。

“小笨蛋,你拿反了。”

帮女孩摆正,又将其上内容给她念了一遍,小家伙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

“什么是身世清白哇?”

“这段是常用的介绍词,用了证明我两个是平常百姓的。”

此世朝廷对人口迁移是极其敏感的,其中牵连太多太多,也就是她两个认识阳起,不然就只好成流民了。

“还用得着他证明吗?”

小妹似乎很不喜欢这个,萌萌地哼了一声。

“你我空口白话,又有谁相信呢?”

“但我们是仙人诶!”

小妹疑惑说着,挥手洒出一片粼粼月光,即使在这骄阳之下,片片碎银也是万般梦幻。

“仙人什么仙人。”

晴雨无语地伸手敲一下她的额头。

“你求风学会了吗?”

“没...没有...”

“这么简单都不会,还仙人呢。”

小妹被自家母亲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幽怨地瞪一眼她,嘟嘟嘴,磨蹭着跑开一边默背“求风”去了。

这孩子也是,可不能学了些本事就恃才傲物啊。

晴雨有些犯了难,她一直以为凭着前世的经验,教个小孩应该是轻而易举,现在看来似乎还是得改变一下教育方针。

虽说自己天天给她讲西游记,但总不能真教出个闹得天翻地覆的齐天大圣吧?

小妹的教育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甚至要比修仙之事都来得困难,只希望自己这母亲能当得称职些。

少女摇摇头,又望了望籍耀远去的方向。

几座民宅相依着,遮了她的视线。

但刚刚那一抹金色却是看得真切。

按照前几次的经验,这金色应当是代表着颇有影响的神道中人才对,为何籍耀这凡人身上,会忽然有金色晕开呢?

难道方才一句提点,改变了他的命运?

如果是,那这水墨之能还要比她原本的预料中来得大很多。

思考着,她又看了眼小妹,这小家伙还是一道荧荧青色,落在黑白之间显得可爱非常。

“妈妈看我干什么?”

女孩还在默背那求风,心境急躁之间却始终觉不出味来,就只是抓耳挠腮,胡乱念着。

不过背得倒是很熟很熟了。

“小妹,风是什么?”

看她像是备考一般和那段“求风”较劲,晴雨忍不住开口又说了一句。

“唔...风就是风哇。”

小妹歪歪头,似乎很不理解她的这句话。

其实风这种自然现象在少女前前世学的科学体系中有很明确的定义,但她要说的不是那个。

“你过来。”

晴雨伸手招来一道清风,牵在指尖,再叫小妹过来。

女孩困惑地过来,停在她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沾了几分灵力的清风。

少女舒展手指,将风弹出,一瞬掠过小妹耳畔,跟着飞上她的发梢,待到灵机将尽时,又转一圈,这才悠悠散去。

“你再看。”

晴雨深吸一口气,那道清风一瞬变得狂躁,吹得一架葡萄藤纷乱,掀得屋檐上瓦片震颤,又有飞沙走石。

小妹一手捂着自己头发,尽量让它别被弄乱,又伸出另一只手拼命想去抓住那阵无形之风。

当然还不止如此,少女稳稳停住手,让小院重归寂静,天色晴朗,哪还有风之存在?

“还是不明白。”

见风散去,手中却是空落落的,女孩嘟着嘴,小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气愤

“不明白就对了。”

晴雨摇摇头,意象并无所谓绝对正确的参考,同一事,同一物,各人所悟都不可能尽同。

她活得久些,见得多些,于是这风的变化就多些。

一个相同道法,相同的练法,就算同时同地使用,结果却因人而异。

这很不科学。

但这很修仙。

她引来最大的一场风,是在前世最后一年。

那风吹平了山峰又吹干了湖泊,吹散了修为又吹灭了魂魄,直将沃土吹做赤地,才堪堪停下。

当时是有人扬言要灭她一宗传承,她气不过,就去斗法,谁知一出手便是寂灭之风。

不过确实来得畅快。

“怎么样,有懂些了呢?”

小妹听了她刚刚糊里糊涂的那句,面上疑惑之色未消,却是有几分所悟了。

“再想想,我再准备些东西,然后带你出去买点好菜回来吃。”

晴雨又揉揉她的头发,既然决定明日启程,那今天自己肯定是要下厨做一顿好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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