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之外,法兰娜(法身体)开始大规模对周边村落发兵进行集体屠杀。

而此时王宫议事厅内,争吵声如同沸腾的油锅,几乎要掀翻镶嵌着冰晶花纹的穹顶。

“魔族大军已攻陷边境三镇!难民潮正涌向王都!我们必须立刻打开城门,接纳他们!”一位胸前挂着罗斯族战斧徽记的老将军捶着桌子,声如洪钟,眼中燃烧着对子民的责任。

“绝对不可!”另一位穿着繁复文官袍服的大臣尖声反对,脸色苍白如纸,“你忘了金雀花厅的惨剧了吗?!那些被魔化的妇人就是前车之鉴!谁能保证难民中没有混入魔族的奸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在城内再次发生变异?届时里应外合,王都将顷刻化为炼狱!这是魔族彻头彻尾的阴谋!”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子民在城外被魔族屠戮殆尽吗?!”

“接纳他们,死的会是所有人!这是必要的牺牲!”

“冷血!你这是弃我罗斯族信义于不顾!”

“愚蠢!你这是要将整个王都拖入万劫不复!”

争吵愈演愈烈,昔日的同僚几乎要拔剑相向。分裂与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菲诺·罗斯端坐于主位,指尖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她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激愤、或恐惧、或绝望的面孔,最终落在偏厅——那里临时关押着之前魔化的贵妇。原本已被圣光暂时压制、陷入昏睡的她们,此刻竟再次躁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非人的嗬嗬声,疯狂撞击着加固的栅栏,眼中猩红的光芒死灰复燃!

“怎么回事?!”菲诺的声音冷冽,压过了喧嚣,“她们不是已经被控制住了吗?”

负责看守的侍卫长单膝跪地,汗如雨下:“陛…陛下!自从您…限制了伊莉雅公主的行动,圣光族…圣光族的神官们似乎集体…撤回了他们的庇护之力!之前施加在这些夫人身上的圣光禁锢正在急速衰减!魔气…魔气又开始反噬了!”

“看吧!!”主战派大臣指着偏厅,声音因恐惧而尖锐,“圣光族一旦袖手旁观,我们根本无力对抗魔气的侵蚀!打开城门?让更多可能被感染的人进来?我们是自取灭亡!”

“那就把她们!还有城外所有可能被感染的人!全部…”一个极度恐惧的年轻贵族猛地站起身,眼神疯狂,用手比划了一个切割的动作,“…处决!彻底净化!这是唯一能保全王都的办法!”

“哗——!”大厅一片哗然!支持与反对的声浪猛烈对撞!

菲诺猛地闭上眼。

喧嚣声中,记忆的碎片却如同冰锥般刺入脑海——

……温暖的炉火旁,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菲诺,记住,罗斯族世代守护这片土地,不是因为我们拥有力量,而是因为我们懂得…‘人爱人’。力量是用来庇护弱者的,而非凌驾其上。”

……暴雨的训练场上,父亲将沉重的战斧交到她手中,他的眼神如山岳般坚定:“但若有人要夺走你所守护的一切,菲诺…记住,‘人需护人’! 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用你的手,亲自将属于你的、属于你人民的…夺回来!”

……她接过族印,成为罗斯族总掌管人的那一天,所有族人期待与信任的目光……那沉甸甸的、名为“责任”的重量……

争吵声、尖叫声、魔物的嘶吼声…渐渐远去。

再次睁开眼时,菲诺·罗斯冰蓝色的瞳孔中,所有迷茫、挣扎与恐惧已彻底褪去,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与…一丝近乎悲壮的决意。

她缓缓站起身。

“锵——!”

一声清越的龙吟响彻大厅!她猛地拔出了腰间那柄象征着罗斯族最高权柄的冰晶长剑!

寒光四射的剑尖直指穹顶!所有的争吵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公主身上散发出的、前所未有的凛然气势所震慑,屏息望向她。

“打开城门。”菲诺的声音并不高昂,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冻结一切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接纳所有难民。集中安置在西区广场,派重兵隔离把守。”

“陛下!三思啊!”主和派大臣噗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

“执行命令!”菲诺的目光如冰刃般扫过,“谁再敢言‘处决’无辜子民,视同叛国!立斩不赦!”

绝对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位平日里虽坚韧却从未如此霸道决绝的公主震慑住了。

她收回长剑,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喧嚣的议事厅。纯白的披风在她身后划出决绝的弧线。

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那座如今已被严密“守护”(实为软禁)的寝宫。

推开那扇华丽的大门,室内弥漫着一种与外界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慵懒而甜腻的香氛。

伊莉雅·利亚斯正斜倚在铺着天鹅绒的躺椅上,穿着一身丝质的晨袍,指尖慵懒地翻着一本诗集。听到动静,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惊讶与关切的笑容。

“哎呀,是菲诺妹妹呀?脸色怎么这么差?前线战事不利吗?有什么烦心事,需要王姐帮你分担吗?”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菲诺没有理会她那虚伪的表演。她一步步走到躺椅前,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伊莉雅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湛蓝瞳孔。

空气凝固了许久。

菲诺猛地深吸一口气,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罗斯族长老都会惊掉下巴的动作——

她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向这位被自己亲手软禁的“王姐”,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

“原谅我的无知与冒犯,伊莉雅王姐。”她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屈辱,却清晰无比,“我…恳求您。以利亚斯王族与罗斯族共同守护的这片土地的名义,以城外无数正在遭受魔难的无辜子民的名义…”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请您出手,救救他们。”

伊莉雅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加“温柔”了。她放下诗集,缓缓坐起身,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扶起菲诺。

“菲诺妹妹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她的指尖冰凉,触碰到菲诺的手腕,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栗,“我们姐妹之间,何需行此大礼?守护子民,本就是我圣光族与罗斯族共同的责任呀。”

她将菲诺拉近,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千斤重压:

“只要你需要,王姐我…自然会竭尽所能地…‘协助’你,我亲爱的妹妹。”

菲诺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姿态与掌控一切的愉悦。她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为了她的人民,她咽下了所有的骄傲与不甘。

她知道,从她低下头的这一刻起,权力的天平已经再次…无可挽回地倾斜了。

而伊莉雅脸上那完美无瑕的、关怀备至的笑容,在菲诺眼中,比任何魔物的獠牙都更加…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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