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曦薇时不时瞥向并肩而行的女孩，几度欲言又止之后，终究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不用！”知道黑发少女是不放心自己独自去跟锈铁帮谈判，黛比于是伸出左手冲她扬了扬，一道道猩红的徽记在光洁如玉的指甲上接连亮起，“我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区区一群混混能把我怎么样？”

俗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一想到又要出门了，她便趁着吃午饭的空隙偷偷摸摸找了个空房间，重新给左手的五片指甲都铭刻上了仪轨，以防再吃前天那种暗亏了。

可听见女孩的话，瑟曦薇却不由得一怔，脸上随之露出了一丝迷茫，“收——受、无……肤、腐急，指里？”

惨了，俗语说习惯了，随口就吐出来了！

这异世界并没有类似的俗话谚语，因而黛比脑子一抽，直接就把汉语借来用了。

意识到自己糗大了，她不禁懊恼的一拍脑门，连忙解释道，“就是连捉鸡的力气都没有的意思……”

听见女孩的解释，瑟曦薇却抿着嘴唇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旋即一脸忧虑的复述道，“连捉鸡的力气都没有？”

黛比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脸色当即一黑，禁不住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呛了回去，“你可别拖我后腿了，但凡情况不对，我早开溜了，要不是因为你，都不可能去招惹那高挑女人，我才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去开玩笑呢！”

黑发少女被这一通狂怼，脸上却反倒露出了一丝笑意，“那没了我的拖累，你可要记得逃快一点哟！”

“切！”女孩不满的冷哼一声，顺手摸了摸鬓边的黄铜发箍，“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可别我辛辛苦苦跑了一天，回来却看见你们一块豆腐都没卖出去！”

“怎么会呢？”瑟曦薇抿嘴一笑，“你做的头腐那么好吃，肯定是不愁没人买的。”

“那可不一定……”黛比却望着阴沉的天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好东西可未必代表就有市场，更不意味着一定能赚到钱……”

豆腐这种东西，如果不配合适当的烹饪方法，其实也未见得有多好吃，而这个世界不仅是料理手段贫瘠，就连调味料也很匮乏，十有八九都只能丢杂烩汤里，味道也就不难想象了。

可眼下既没有条件做配套的宣传推广，售卖的手段范围也极为局限，孤儿院周围居住往来的又多是些底层工人，对食物的需求也仅仅是最基本的填饱肚子，恐怕不会有多少人会对这种从未见过的食材产生兴趣。

“我已经按你的交代让孩子们一人带上一罐做好的头腐。”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黑发少女轻声宽慰道，“这样的美味只要让有兴趣的客人试吃一下，一定会有不少人购买的！”

“看你这么有自信……”还没开始就一直说丧气话显然也不太好，于是女孩扯出了一抹笑容，冲着她挑了挑眉，“赚了钱可要记得给我分红哟！”

“那你可要早点回来咯！”瑟曦薇抿嘴一笑，脚步停在了院门前，“过时不候哟！”

“知道啦！知道啦！”黛比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向了主街。

……

相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神职，明显还是黑帮在街头巷尾的影响更大。

因而即便是虔诚的中年修女，一听说黛比提到锈铁帮，态度也当即一变。

而黑发少女本以为她有什么高招，却没料到女孩张口就是能和锈铁帮搭上关系，顿时心头一凉暗道不好，估摸着这件事怕是没戏了。

不怪她会这样认为，毕竟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却自称认识锈铁帮老大，任谁恐怕都会觉得匪夷所思。

中年修女自然也不例外，当即眉头一皱，开始旁敲侧击的询问此事。

可如此一来，却正中黛比的下怀。

她何尝不知道这话说出去会有多么耸人听闻，并非没有考虑过含糊其辞，或者干脆谎称只是能与锈铁帮的小头目搭上关系，但若是这样做，不仅是更加容易露出破绽，也未必能够劝得动嬷嬷。

倒不如主动勾起中年修女的怀疑，诱使她发起提问，人往往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指不定反而能打消她的疑虑。

而事情也正如女孩计划的那般，虽说在很多问题上依旧没法正面回答，但毕竟和朱利安的关系是确有其事，瑟曦薇也及时看出了她的打算，不断在旁边配合印证。

中年修女几番盘问之下，也没有从黛比的言语之间发现什么漏洞，不得不开始相信确有其事了，因而在思虑良久之后，她终究还是同意女孩让去和锈铁帮谈判了。

嬷嬷能够松口自然是一件好事，但除了朱利安和被她干掉的那几个人贩子，黛比其实并没跟锈铁帮好好打过交道。

朱利安倒是说过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他，可那时候女孩却完全忘记要留个联系方式了。

这年头可不像信息时代的地球通讯那般便利，就连电话都还没有出现，要在偌大的兰切斯特找到鸡窝头青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总不能为了找他跑去蔺花庄园吧！

虽然迟早都要去找摩根老头算账，但此刻显然还不是个恰当的时机，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耽搁了报仇大计，乃至把自己都搭了进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朱利安呢？

女孩慢慢咬紧了拇指，视线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离，忽然落在了路旁的一间店铺上。

那是一家看起来平平无奇肉铺，满地皆是血污油渍，即便已经到了寒冷的深秋，依然能够看见不少苍蝇盘旋。

黛比倒不是对这脏兮兮的肉铺产生了什么兴趣，身为受过素质教育的好孩子，更不可能学着黑发少女去顺手牵羊，视线反倒落在那风中叮当作响的招牌上。

乌黑的招牌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样貌，只能依稀分辨出其上似乎是刻着一个牛头，而招牌之下则悬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锤。

铁锤倒没什么值得稀奇的地方，但挂在这肉铺的招牌下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女孩不禁回想起了前几天和朱利安去调查桑克宅邸时的情形，鸡窝头青年曾在闲聊中随口提到过，途经的街道上有很多锈铁帮的产业。

而她那时正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依稀记得似乎也在不少店铺的招牌下，看见过如出一辙的生锈铁锤。

黛比不由得心念一动，隐隐捕捉到了些许什么，当即转身走进了肉铺之中。

瞥了一眼躺椅上呼呼大睡的黑壮汉子，女孩眼头一挑，旋即一脚踹向椅腿，恶作剧般的一声大吼。

“我要见你们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