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穿着新做的亵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小妹，见她似乎睡得很熟，心中的无力感这才消去不少。
方才回来之后，这孩子就一直吵着要抱着睡，还非让她换上新衣，之后还要让讲故事，这才肯睡觉。
睡的时候也不老实，好几次装睡差点就给她骗过去了。
也不知道这些小动作为了防谁。
看着小妹可爱的睡颜，轻手轻脚地摸下床，少女把一旁放在床头的道袍换上。
虽说她这套亵衣已经尽量按着长袖的款式去做，但是轻飘飘的穿在身上总是有些不舒服。
果然还是得贴身点的衣服比较好。
但她又不习惯穿前前世那种类型的，也只好暂时如此将就着。
也许等小妹大一些她再去琢磨怎么做。
无声无息出门，将门轻轻带上又像上次一样留下禁制，晴雨便轻飘飘往山上坟地走去了。
是夜无月，四下暗淡。
[妈妈果然还是出去了。]
房间里，等晴雨走后。
小妹也没睡觉，气鼓鼓地坐起来，想不明白自家母亲为什么要骗自己。
[她是为你好。]
仙剑倒是看得真切，这幅大家长的做派她可太熟悉了。
[那也不能骗，明明帮我施个隐身术，就能带着一起去了。]
女孩恨恨地抱住晴雨躺过的枕头，上面果然有几分淡淡的白兰花香。
[那...估计是她没想到吧。]
仙剑默默地道了声对不起。
晴雨方才估计是有所察觉，但是小妹就分辨不出来了。
那阴差分明就是因为她的存在，才缄口不言的。
[妈妈，好笨。]
[下次你教她。]
[不行，教了变聪明了就不好骗了。]
小妹滚来滚去，又恶狠狠吸一口自家母亲留下的味道，最终有些怅然地仰面躺着。
她何尝又没有瞒着晴雨的事呢？
[你说，我要把筑基的事情告诉妈妈吗？]
仙剑无言，其实她看得出来，晴雨现在就已经在张罗这些事情了，但自己主人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你还是继续瞒着吧，不是担心她发现了担心吗？]
[嗯，以妈妈的性格，她发现了这事，一定又要忙着帮我安排。]
[那后面，要偷偷出去收集材料吗？]
仙剑划出虚影，摇摇晃晃在小妹周围旋转。
[这个能用吧？]
想着，女孩把那块纯白晶石拿出来。
[能用，地脉灵晶，已经是很顶级的筑基灵材了。]
[那就还差四个。]
小妹掰着手指数着，一二三四，转个身夹住被子。
[修仙路漫漫，得一点点来。]
[我以后一定要比妈妈强，让她再也不用为了我而骗我。]
小妹把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着，声音细小。
仙剑没再回答她，心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等练气圆满之后，就该带着主人翘家出去闯荡了。
但现在...
遥遥望一眼晴雨远去的方向。
仙剑晃晃身子化作虚影，又遁回小妹的神识深处睡觉了。
再说晴雨。
一路上不需要照顾小妹，她掐着行山诀，飘飘摇摇十几息之间就来到了早上坟地。
那阴差还被定在原地没法行动，见她过来马上眼巴巴地望向这边。
看到她的面貌，晴雨还愣了一下。
这家伙现在没用乱七八糟的黑雾之类遮掩面容，真容却是张苍白又不失娇弱的稚嫩小脸。
“抱歉抱歉，贫道有事来晚了。”
少女咳嗽一声，虚虚伸手摘去定身术，又对她深深一揖，道歉态度诚恳。
“你这人，好奇怪。”
阴差甩甩有些僵硬的手臂，幽幽说着，很难想象她这面貌配上的会是这种语气。
“倒是怠慢阴差大人了。”
“你是秦家人，为什么不救他们？”
这阴差说话有些一顿一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作恶多端，就算阴差今日不来，贫道也自会把他们魂魄送回天地。”
“前几日，那两次，也是你做的吗？”
晴雨点点头，她这说的应该是秦录和张三的事。
“还是得回地府，不然会乱。”
阴差面色严肃地说着，伸手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令牌。
晴雨这时候也不好给她解释“判罪”的事情，也就只好点头称是。
“那女孩，没跟来吧？”
“没有。”
其实少女此时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小妹，但为了阴司之事，也只好如此行事了。
“她，很危险，你有什么事，快问。”
阴差又严肃地点点头。
这家伙分明就和小妹身高差不了多少，却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她是我女儿。”
晴雨摇摇头，危险不危险先另说。
她当然知道小妹有自己的小秘密，但这不影响什么。
“对不起，快问。”
阴差听到这话立刻就流畅地滑跪了，顺带还补上一句催促。
你是怎么把这两个词连在一起用的？
少女有些无奈地看向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总给人一种又怂又勇的感觉。
但既然她催了，那自己也就不拘束了。
“阴司情况如何？”
“很糟，但还能运行，”阴差摇摇头继续说道，“牵魂过去，等着它们自己达到大限，就这样。”
“天上人不管？”
“金丹修士，魂魄离体不散，死则道陨，早不需要阴司。”
听到此处，晴雨沉默了一会儿，这和她的猜测差不多，此界的修士也不需要依靠阴司护魂。
但和前世不一样的，他们没帮凡俗考虑。
“那轮回之事，又如何？”
少女这话出口，那阴差明显脸色变化了几分，沉默很久很久，她才继续往下说。
“天战余波，有人破阴司而斩轮回。”
“何人？”
“不可说。”
阴差狠狠摇头，明显是不想多谈这件事情。
晴雨体谅地点点头，再向这她拱了拱手。
“贫道还有最后一事不明，还请阴差不吝赐教。”
“拐弯抹角，你直说。”
阴差女孩似乎有些嫌弃她这拽文嚼字的做派，快速回了一句。
晴雨自己倒是觉得还好。
“天下之大，阴差还有多少？”
听到她这话，阴差抬起头，四周望了望，桑槐掩映的环境让她有些怅然。
“自天战后，十不存一，还在工作的，乾国境内，就只有一万多个了。”
话语平平淡淡，其中道不尽难处。
“多谢解惑，贫道冒昧相请，多有冲撞之处，毕竟迫不得已，还请谅解。”
晴雨了然点头，她能感受到这平淡的悲凉之意。
“你是好人。”
阴差看着她点了点头，末了，嘴里又突然蹦出一句话。
“要不要，来当阴差？”
我还没死呢。
咳嗽一声，晴雨摆摆手，拒绝了这个有些天然呆的阴差。
“贫道还需照顾女儿，暂时不能相助。”
“那你拿着，这个。”
阴差失望地摇摇头，从官服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飘飘送到少女身前。
“如果有阴魂，催动此物，叫我就好，”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在那个女孩，不在的时候，再叫我。”
“贫道谨记。”
晴雨又拱手相别。
阴差再看了她一眼，解下腰间铃铛，轻轻摇动，转瞬散去了身形。
荒冢杂杂，只剩下青衫少女一人。
把那张黄纸收入袖中，晴雨摇摇头，本以为阴司的情况会更差些，现在想来却还乐观。
她这帮小妹铺路的旅程，看来才刚刚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