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泉水当中的自己。
看着泉水中倒映着的，自己脚踝上系着的铃铛。
她如今已经习惯了铃铛的存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在有意的控制自己的平衡，控制自己的躯体，不让这铃铛发出任何的声音，她觉得，如今即便是和人斗法，自己只要不是力竭，她都能不让这铃铛响起。
但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昨天，她去找了陆芸——她不希望陆芸和小师弟接触。
也同样是在昨天，她突然发现，自己不是陆芸的对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境界已经跌落到了金丹初期，昨日更不是陆芸的对手。
“林无双！你看看你自己！你都已经弱到了这种程度！你还说你无所谓吗？”
同样是金丹初期，陆芸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在陆芸的洞府之中，一个阵修的洞府之中，即便是金丹后期，也并不能占到便宜。
她被打败，然后关在了这里。
“我会解决那人的。我会让你变回曾经那个人的，相信我。”
那个少女丢下了这样子一句话，然后就离开了。
她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能够恢复修为的话，也能够从这里冲出去，如果自己能够更多的注意到陆芸的心情，也不会让这样子的事情发生。
那么自己可以做什么呢？
她还能够做什么呢？
陆芸不会是李妄言的对手，贸然的接近李妄言，毫无疑问是找死的行为，如果她怎么都不做，那么李妄言不会对她做什么。
可正如李妄言所说——陆芸心怀恶意。
对于李妄言这样子的人来讲，这就已经足以构成对陆芸动手的理由了。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不必讲究证据，他只需要怀疑你，他只需要觉得你有恶意，甚至不需要你真的有恶意，他就可以动手了。
一如祁笑当初向李妄言伸出援手，不见得是真的出于好意，只是李妄言希望以好意来看待而已一样。
陆芸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深渊之中，他一定会被李妄言折磨内心，最后成为被破坏的……像是自己这样的……
泪水滴落到清泉当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怎么办，被陆芸困在这里，她又能够做什么？她修仙这么多年，就只能，看着吗？
她骤然抬头，看到了阵法之外。
“师，师尊！您归来的吗？”
她连爬带滚的，从岸边冲过去，隔着禁制，看着自己的师尊。
“师尊，我……我想你……”
祁笑从那清冷仙子的身后走出来：“真是遗憾，师姐，师尊并未归来，不过是我借用师尊元婴之力，找到了你所在的位置。毕竟师尊的剑法对你的剑法会有所感应。”
“祁，祁笑……”
林无双连忙后退，她非常害怕祁笑，比对李妄言更加害怕，更加恐惧，尤其是当她和祁笑单独相处的时候！
她慌乱的，不知所措的蹬腿，而后竟然落入了那一汪清泉之中。
扑腾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泉水当中爬起来，全身都被泉水打湿，显露出她良好的身体曲线。
“大师姐，可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若是小师弟见了你这般模样，恐怕也难以按捺心中的激动。要把师姐就地正法啊！”
林无双趴在地上，她分不清楚自己脸上的到底是泪水还是泉水。
“我，你到底要怎么样？”
“师姐搞得好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我可是察觉到师姐变了，不惜动用师尊之力，才终于找到了你，打算救你出来，那陆芸也是，怎敢将师姐束缚？我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林无双心中惊恐，但她还是抬起头：“不……这，这并非她将我关押，而是我们，我们在，玩游戏……”
“哦？游戏？监禁游戏吗？”祁笑面露疑惑，“我不是很懂啊……师姐你是不是在玩一些我搞不懂的把戏啊……不过，如果这是你和陆道友之间的情趣……那我想，我却也不宜打搅。是我误会了。”
说罢，她就把道剑真人收了起来，然后转身：“那，我就不打搅你们的，师姐。”
“等……”
祁笑驻足：“大师姐还有什么事情吗？祁笑洗耳恭听。”
“……我，我无事。我只是——能够让我再看看师尊吗？”
“师姐，这可不好。”
祁笑重新往外走去，但是走了两步，她又突然回头。
盯着林无双：“顺带一提，大师姐，不要总是露出那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你好像没有无辜到那种程度吧？”
“什么？”
“小师弟给你那个铃铛，无论是见到师尊的时候，还是被我吓到的时候，我可是……一声都没有听着响。”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这番话打在林无双的心头。
她再次感受到了那一天的感觉。
被如同猎物一般的审视，仿佛被剥皮，仿佛被剖开血肉，仿佛被放在案板上，连肌肉的纹理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祁笑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虽然如此……”
祁笑丢下了一把剑。
“师尊的佩剑。道玄剑，乃是元婴法宝，凭借师姐你和师尊的关系。对师尊的理解，应该也能够将之唤醒。只要以剑意引动，就能破开此方禁制。要不要出来，是师姐你自己的事情，师尊坐忘之前，让我把这把剑交给你，我想……这正是你需要的时候。”
她这一次真的走了。
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林无双看着被随意丢在地上的那把剑，明明是元婴法宝，此刻却像是一把寻常的，无人要的剑，被丢在那里。
只要，只要自己凝聚无情剑意，就能够牵引这把剑，从这里走出去。
无论如何，我，我需，需要——
……
李妄言远比陆芸想象中难缠，她甚至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不近女色，自己都明晃晃的表达好感了，可是李妄言却不上钩。
而自己提出要和他比试的时候，他只是说：“若是师姐要和我比试，那在正道大比上，我们可以较量，在那之前，我想，还是交流交流道法心得好了。”
陆芸深知，这个男人看上去淳朴，实际上内心黑暗，所以下意识对其他人防备也是正常的——她不由得想起来被自己关起来的林无双，咬了咬牙。
不，自己必须要支棱起来才行。
不能就这样子打退堂鼓。
她不能……
“李师弟，距离正道大比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多多交流。”
“有劳师姐了。”
在李妄言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之后，他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祁笑。
“我还以为今天又有好戏看。”
“我可不会同样的错误犯两次。师姐很期待吗？”
祁笑摇头：“大师姐被陆芸关起来了，她的境界掉落到了金丹初期，再这样下去，她要倒掉筑基境界了。你打算这样子看着她跌境吗？”
“当然不。祁师姐你不是很清楚我的打算吗？”
“清楚什么？”
李妄言笑着说：“所以我说，我就喜欢师姐你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既然你见了大师姐，为什么没有把她放出来？”
“她说这是和陆芸在玩游戏。”
“所以你就什么都没有做？”
“我把师尊的剑留在那里了，她只要凝聚剑意，牵引道玄剑，就能够破开禁制。”
李妄言走到了祁笑身边，搂住了祁笑纤细的腰肢，祁笑身体微颤，却也没有躲开或者排斥。
男人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所以我说啊，师姐你明明是给她找了一条路，和我的选择不谋而合，却说什么都不知道吗？”
“如今她凝聚无情剑意很是艰难，毕竟心境破了——道途几乎崩塌，跌落筑基是早晚的事情。但引动师尊之剑，却不知是有凝聚无情剑意一种方法。”
祁笑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如果彻底放弃无情剑，或者说，逆练无情剑，从仙入魔，也能够牵动道玄剑。道玄剑会要杀她。却也能够帮助她从那禁制之中脱困。”
“师姐果然不同于其他修士，若是其他人，绝不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只有师姐你，才能够和我心意相同。”
“你为什么非要让她入魔？”
“当初她因为我和魔门私通而斥责我，让她入魔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我不信。”
祁笑的手放在了逐渐从自己的腰部转移位置的手上:“这绝不是你的目的。因为你并不恨她们，或者说，你对她们的恨意，其实已经发泄了。
虽然我很不想这么去想，但我现在知道的情况，也只能支撑我这么去想……你竟然是为了她们好。才想让她们入魔。”
“师姐，你可真让人敬畏。我都有些害怕了。不过正如你所说，我是因为爱她们，才这样对她们。我是因为想要她们理解我，所以才让她们入魔。和我拥有相同的经历，她们才能理解我的人生，能够理解我的人生，她们才能够在和我的相处当中获得幸福。”
李妄言有些愉快的说：“正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大爱之剑，便是相互理解之剑。唯有相互理解，大爱才能够诞生。我是真的爱她们啊，祁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