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犹豫什么，赶快答应啊。”
观察多时的小兔狲乘机踱着步，慢慢悠悠从外面进来，三两步攀上宋道淙面前桌台。
见土地还是犹犹豫豫不知在考虑何事，便忍不住开口喊了他一声。
“道友之言，小老头不敢违背。”
土地明白眼前少女说的是什么，只好再拜应下，心下复杂无人知晓。
“不是不能违背我，是不要违背你自己了。”
晴雨皱皱眉头，话说到这份上，如果这土地还听不懂，那她也只好将重整神道的希望全寄托在宋道淙身上了。
“谨记道友之言。”
土地仍然恭敬行礼，至于方才谈话到底听进几分，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就好。”
少女点点头，四周看看，帐中威势依存，似乎还能看出当年“宋孽与北徒君斗与野”的景象。
可当时的宋道淙只是一个凡俗将军，又是如何能够与北徒君斗个平手，甚至让其血洒东南的呢？
此间真相，估计就得等以后再去详查了。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故莫能与之争
她这一脉修士尤重因果，不喜争斗，但若决定要争，那必然在落子之后便清消踪迹。
此间事了，思忖着，晴雨牵起小妹的手就要离开。
“道友请留步！”
恭敬作揖的土地见两人就要走出灵庙，慌忙开口挽留。
少女听了他这话嘴角更是直抽抽，差点就想施展遁术快速离开，也不知道是谁教他这么说话的，实在太不吉利。
“你有话就说。”
“小老头这里还有块天长土灵，既然道友不要神力，就还是把这东西拿走吧。”
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两人身前，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小布兜，里面又用红布包了块小小晶石。
“就算道友用不上，去散修坊市换了，或是给小辈留着也好。”
听他实在说得诚恳，晴雨摇头伸手唤风招过，从其中那块纯白晶石之上，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土”的意象。
“此物，”少女沉默了良久，将那东西看了又看，这才决定承下这个情，“贫道就收下了。”
“多谢道友，多谢道友。”
土地见自己东西终于送出去，连连抚须，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露出乐呵呵的神情。
“既然承情，那贫道就再送你一句话吧。”
少女思考着，承诺之类的话来得太虚，给了也太沾因果，于是便伸手指了指灵庙之外。
那里或喜或悲的香客不知道有多少，烟雾缭绕，灯烛不灭，来来往往堆满了大殿。
“你认为那是什么？”
“凡俗香客？”
土地有些不明白，只能试探着回答。
“那是宋将军要保护的人。”
言只能到此，再往后说，那还不如她自己出手帮忙。
小老头拄着拐杖，把这话想了又想，几乎是咀嚼着咽下，又回头看看宋道淙，一道灵光突然飞过他的心间。
等他回头再去看，晴雨已经带着小妹走进香客之间，转瞬没了踪迹。
“你懂了吗？”
小兔狲甩甩尾巴，走过来站在他的肩膀上，跟着望过去。
“想起来一些事。”
土地苦笑着，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不理解那道人说的什么事，那不如真就散去神躯比较好。
“你这老东西平时战战兢兢的，也该去做些事情了。”
打个哈欠，小兔狲跳下，又窜上屋檐，远远望着那两人往后山坟地走去。
“是应该，是应该。”
小老头拄拄拐杖，将灵庙之门散去，自己犹豫着收拢了一些神力融入体内。
“宋将军，请多保佑我家，只求母子平安。”
“宋将军，今年秋收快到了，只求到时候风调雨顺，别误了农时。”
“宋将军...”
随着他收下神力，声声祈祷入耳，分明琐碎却让人神魂剧震。
若晴雨今日不来言说，恐怕他这辈子也再无法听见这些曾经熟悉无比的声音了。
思来想去，土地又向着青衫少女远去的方向深深一揖，这才化作灵光散入地脉。
“妈妈，刚刚那老东西好蠢。”
“是有点。”
应该不是说蠢，是愚钝。
晴雨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方才那土地也提到了散修坊市，也许自己离开顾北县之后的第一站，就是那里了。
“哦，小妹，这个你能用吗？”
少女从袖中将那块白色晶体取出，递给小妹。
这白色晶体质地坚硬，性冰凉，隐隐又有“土”之意象传出，想来就是所谓的土灵之物了。
“嗯，应该能用。”
小妹也不是很清楚，只觉得这晶体拿在手里很舒服，体内沉寂许久的灵气也隐隐有运转起来的倾向。
“那就好。”
这倒是意外之喜。
晴雨眯着眼睛望了望山中坟地，现在正是午后，阳光极盛，将阴气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这种时候真能找到阴魂阴差吗？
“妈妈，你在看什么呀？”
小妹牵着她的手，也学着眯着眼睛往那边看去，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清楚。
“看鬼。”
不过要是此世还能找到阴差的话，这个时候绝对会有。
午间阴气正衰，孤魂野鬼虚弱，半夜抓鬼那是阴司极盛时才有余力做的事。
换做是这种阴司残破的世界，如果自己是阴差，那也会选择正午时分来勾魂。
“诶，妈妈，你看，那边！”
正当她思索时，四处随便望望的小妹突然伸手扯扯衣摆，猛晃着她的手臂指向一个方向。
晴雨顺着看过去，一队官差搬着棺材，正往山上坟地走去。
远远地还能看见几个熟人，正是当天和她一起运着宋道淙来此的差人。
“想过去看看吗？”
“好像和咱们目的地一样诶。”
“那就上山去等吧。”
就是不知道要是自己不用“行山诀”的话，这小女孩爬不爬得动山。
“妈妈不会在担心我爬不动山吧？”
小妹看见她神色有异，幽幽地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却能让少女听见。
“咳咳，怎么会呢，我家女儿都是炼气圆满的修士了，爬个山不是轻轻松松。”
“真的没有吗——”
“走走走。”
晴雨赶紧牵住她的小手就往山上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对她的心思是越猜越准了，明明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吧？
这也是小妹修炼有成的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