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瑞亚心中忐忑不安，只能默默起身，隔着一段距离尾随在塞菲娜身后。
她攥紧了裙摆，脑海中已经预演了无数种被严厉批评甚至处分的场景。
以这位老师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性格，自己这次差点酿成大祸，恐怕绝不会轻易过关。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走廊，来到教师办公室门前。
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塞菲娜拿出钥匙打开门，侧身推开，随口丢下一句：
“进来吧。”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嗯。”
艾拉瑞亚低声应了一句，这算是两人一路上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话了。
走进办公室，塞菲娜如同往常一样，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随手拿起一份尚未批阅的文件看了起来。
艾拉瑞亚则拘谨地站在办公桌前，一言不发，垂着眼眸，静候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般的批评。
每一秒的沉默都像是在凌迟她的神经。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没有到来。
塞菲娜的视线依旧落在文件上，仿佛不经意间开口问道：
“咖啡，要喝吗？”
“是……诶？！”
艾拉瑞亚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即猛地抬起头，碧绿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咖啡？有没有搞错？现在是喝咖啡的时候吗？！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塞菲娜已经自顾自地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小柜子前，取出咖啡豆和研磨器，开始熟练地磨豆。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咖啡豆品质确实相当不错，经过她这位“前理工男”现魔法师的精心烘焙和冲泡，味道比她前世在咖啡馆喝的还要醇香。
塞菲娜一边操作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
“要加方糖吗？”塞菲娜头也不回地又问了一句，打断了艾拉瑞亚的呆滞。
“嗯……加，加一点吧……”艾拉瑞亚完全摸不清这位老师的想法，只能顺着话头，有些茫然地答应。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这位老师到底想干什么？先礼后兵？糖衣炮弹？
很快，办公室里弥漫开现磨咖啡特有的浓郁香气。
塞菲娜将冲泡好的咖啡倒入两个精致的瓷杯，动作优雅，甚至还在其中一杯的奶泡上拉出了一个极其漂亮的树叶图案。
这是她前世觉得好玩自学的手艺，现在泡咖啡时总会忍不住秀一下技术。
“喝吧。”
塞菲娜将带有拉花的那杯推到办公桌对面，自己则端起另一杯，轻轻抿了一小口。
嗯，醇香微苦，回味甘甜，奶泡绵密，拉花完美。
技术一点没退步。想起来，以前自己的老师还经常压榨她，让她帮忙泡咖啡呢……
艾拉瑞亚有些机械地接过咖啡，看着杯中美轮美奂的拉花，迟疑地抿了一小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味道确实非常好，香醇顺滑，远超她在宫廷宴会上喝过的任何一款。
但……她现在哪有心情细细品味？老师她……就不打算说点正题吗？
这平静的等待比直接骂她还要让人难受。
就在艾拉瑞亚内心七上八下之时，塞菲娜终于放下了咖啡杯，目光重新落到文件上，仿佛闲聊般开口：
“艾拉瑞亚，两种不同属性元素的魔法叠加融合，以你目前的水平，可以做到熟练掌控吗？”
艾拉瑞亚一愣，不明白老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
“可……可以。”风火双系的融合她确实已经掌握得相当熟练了。
“那么，像今天课堂上那样，尝试将第三种属性元素强行融入已经成型的双系融合魔法中，是你第一次这样做吗？”塞菲娜的语气依旧平淡。
“嗯……”
艾拉瑞亚低声承认，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她明白，是自己太过急于表现，太过想要证明什么，行为确实鲁莽且危险。
塞菲娜老师，大概要以此来批评她了吧……
塞菲娜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淡，却说出了让艾拉瑞亚彻底愣住的话：
“你很厉害。”
“？？？？？”
艾拉瑞亚猛地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第一次尝试三种元素叠加，还是在没有充分准备和练习的情况下，就能勉强构建出雏形，甚至在濒临失控时还能在我的引导下重新稳住……”
塞菲娜顿了顿，下了结论：“在同龄人阶段，单纯论魔法天赋和掌控力，很少有人能胜过你了。”
艾拉瑞亚彻底呆住了，手中的咖啡杯都差点没拿稳。
她原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毫不留情的痛骂和严厉的处分，没想到……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直接而肯定的夸奖？
这……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正面地肯定她的魔法才能，而且是以这样一种平静却毋庸置疑的语气。
不是宫廷教师那种敷衍的恭维，也不是父皇那种带着审视的淡淡点头，而是真切的认可。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夹杂着酸涩，猛地冲上她的鼻腔和眼眶。
塞菲娜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继续低头批阅着文件，一边仿佛随口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或许急于获得某些认可，想要证明些什么。”
听到这里，艾拉瑞亚的心猛地一跳。
“但在我看来，这没有太大必要。”塞菲娜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给艾拉瑞亚心灵上的震颤。
“魔法是学给自己用的，是探索世界、保护重要之物的工具，而不是表演给他人看的戏法。对你来说，尽早明白这一点，比单纯学习十个高阶魔法要重要得多。”
这番话，如同重锤般敲在艾拉瑞亚的心坎上。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娇小却气场强大的老师，忽然意识到，对方那双看似冰冷的酒红色眼眸，似乎早已看穿了她骄傲外壳下隐藏的所有不安、自卑和渴望。
原来……
原来塞菲娜老师并没有看不起她，没有蔑视她……
反而……反而是在真真切切地为她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