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情绪都会在雨里面被放大。
那些孤独,那些悲催,那些浪漫,那些疯狂。
那些血肉深处最无形的记忆。
在以往,夜晚下雨时,谢辞常常会失眠。但他喜欢听雨敲屋檐的声音,他喜欢躺在床上,透过自己房间的小窗户,望着窗外的景色在雨的洗刷下变得陌生,在这陌生之中,他便沉沉睡去了。
但今晚不行。
后背贴着一片柔软与温热,是夜璃的体温。她像只揣进怀里的小猫,蜷的很紧,脸颊大概就蹭在他的后颈窝,温热的吐息轻轻扫过,带着些熟睡的气息。
最让他动弹不得的,是攥在他衣角的那只手,指节微微用力,把布料揪出褶皱,好像稍微一松手,身边的人就会消失。
谢辞还保持着刚躺下的姿势,他好久都没有睡着,但夜璃躺下之后就沉沉睡去了,或许是太累了吧。他本没打算让夜璃陪着他一起等凌熙的消息,但她就像是一只带着困意却依旧倔强的小猫。明明上下眼皮早就已经打架了,明明抱着他的胳膊都已经发出细微的呼声了,却还是摇摇头,用可爱的表情无声的向谢辞抗议着——
我不嘛!
没办法,谢辞不得已只能带着电脑移到床上,一边放着她喜欢看的剧一边等待。
回过神来,谢辞这才发现自己都要无奈的笑出声了,连忙压住嘴角。
可不能把她吵醒了,她已经很累了。
可是谢辞感觉肩膀已经有些酸了,有点想翻个身。
他手指蜷了蜷,最终没敢动。
说起来,今天中午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开学之后谢辞打算继续去室友在学校里开的蛋糕店打工,即使是没办法获得工资,但万一以后能获得了呢?
所以中午的时候他就买了材料和厨具,做了两个蛋糕,夜璃在旁边眼睛一眨一眨的,流着口水。好不容易和谢辞一起收拾完厨房,坐到客厅里,两人拿起刀叉准备大快朵颐。
可是这别墅里静极了,就算有两个人也没办法用话语声将它填满,谢辞打开了墙上的电视来充当背景音。
巨大的75寸索尼电视几乎占满了整个墙壁,但好像几乎都没有打开过,谢辞还调了半天的基础设置。
电视打开之后默认的是cctv1频道,正在播出着一场会议,男主播的声音平稳的像流水:“......出席本次会议的有......”一个个的名字随着镜头扫过主席台,夜璃的视线落在屏幕上,嘴角还噙着点奶油。
“......冬某某同志。”
哦,谢辞恍然,差点都忘了她姓冬来着。
但她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姓氏。
后来发生了什么,谢辞有些记不清了。
春城是个多雨的城市,夏末秋初的雨从来不讲情面,往往都是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带来哗哗的巨响。
但今夜的雨都没下得很大,只是在窗户上绵密的敲,像怕惊扰这场别扭的共处。
别扭吗?是啊,太别扭了。
两个满腹心事的人在雨夜里相拥着,一边听着雨,一边感受着身边熟睡的人。
但心底里却翻腾着细碎的念头,没说出口的比说出口的多。
谢辞和夜璃都是报喜不报忧的那种人,有什么心事都藏着不说,可惜的是谢辞这半个面瘫能够做到滴水不漏,而夜璃小孩模样完全藏不住心事。
她那双琥珀色的美眸中偶尔闪过复杂的神情。
忧虑,惶恐,害怕,不舍。
甚至有些...焦躁。
看不到窗外,谢辞只能望着黑洞洞的夜,下雨天,即使是月亮也被遮挡在云层之后,完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呼出系统。
【深蓝色鸢尾暂时开放,个人的命运依旧不在冬夜璃手中】
【请玩家通过绑定更多缺爱富婆并走进其内心提升自己的地位,为不久之后命运的天秤上多一分筹码】
可问题是,他去哪里找富婆?
他身边有这么多富婆吗?
谢辞无奈的苦笑。
等等,好像还真有。
首先,凌熙是个富婆,她经常在自己耳边嚷嚷着钱的重要性,还老想给自己送各种东西,虽然都被他一一回绝了。
听她说,她和她的家族目前是分离开的状态,应该只有金钱,没有权利。
而且她在M国啊,远水救不了近火,她总不可能第二天就飞过来吧。
说起来,本来说好明天要跟她录游戏视频来着,但她回绝了,问她什么时候,她只是模棱两可的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搞不懂。
藤原千夜纱也是个富婆,但自己和她只有一张名片的交集,起码自己的记忆中是这样的。
看来只能等到开学后去问一下室友了,毕竟是他拉着自己去的漫展,应该就是在那里藤原千夜纱认识了自己。
她给的名片上倒是没有像是其他普通名片一样印着个人信息或者经济公司。那是个很精致的名片,纯黑色的表面上镌刻着繁复的烫金色花纹,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奢华。
上面只印着一串号码,打过去,只有“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的提示。
输入微信里,倒是一个个人的微信,朋友圈里还展示着各种生活日常。
是她的吗?谢辞没有加。
他的微信一般来说只会加一些在生活中会有交集的人,对于藤原千夜纱,谢辞不认为会和她有什么交集。
但万一她可以解决自己目前面临的困境呢?
她是一个岛国人,在岛国的势力再大,也很难说能伸到华夏来。
富婆的话,谢辞倒是还认识一个,也称不上认识......只不过跟那个单纯的孩子有些眼熟,非要说的话,就只是单方面的认识。
唉...越想越头疼。
谢辞刚想稍微动动僵硬的肩膀,就感觉到身后的夜璃迷迷糊糊的动了起来,他还以为是她醒了。
然而她只是蛄蛹了两下,将额头贴在了谢辞的背上,没了动静。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绵密又温柔,皎洁的月光终于破开云层,为谢辞照亮了眼前的黑暗。
温若寒......
谢辞不知为何又想到了这个名字,心底涌现出的排斥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下意识的却又想要去追寻,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冲撞在一起,最终只得来了头疼。
你......到底是谁......
谢辞已经可以将这个名字与那位黑衣红瞳的少女对应起来,也记住了在零星的记忆碎片闪烁之时,心底里涌现出的那种感觉。
她...以前是自己重要的人吧。
谢辞的心情很是复杂。
可他也只知道这些了。
这“知道”毫无道理,就像是人知道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冷了要添衣,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可具体重要在哪里?
是亲人?是朋友?亦或是恋人?
他不敢想,也想不下去,记忆像是快破碎的镜子,想要捡起拼好,却只能被刺的阵痛无比。
“温若寒......”他对着眼前的黑暗无声的念着。
怅然,迷茫,无措。
他明明拥有这个名字,却弄丢了和这个名字有关的所有故事,像是捧着一封没有地址的信,但却清楚收信人的模样。
那他该对她说“我记得你”吗?
谢辞闭上眼睛,把那个名字压在眼皮底下。
如果对她说“我忘了你”,她会伤心的吧。
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像是月光下的丝线,细细的缠绕了上来。
他不想让她伤心。
夜深了。
他也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