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疲惫的曼德尔并拢双手,接起一捧水泼在了脸上。
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滚落,在鼻尖下巴汇成一粒粒水滴,叮叮咚咚的掉进台盆之中。
被这凉水一激,青年恍惚的精神总算是清醒可不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正要站直身体关掉水阀,没曾想又一滴水珠落下,却在水中晕开了一缕淡淡的血丝。
按说经历了这么多事,曼德尔早该见惯了血肉横飞的情形了,可看见那缕转瞬即逝的血色却依旧脸色一白,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猛地往后一缩。
惊惶之下他甚至忘记了身处何处,脚下顿时一滑踩空,得亏是及时把住了水盆,这才没一头栽倒在了盥洗室中。
不等稳住身形,青年便飞快的一抹面旁,看见手上沾染的血丝,他的呼吸当即一促,立刻将水阀开到最大,埋下脑袋拼命冲洗起来。
不过是头发上沾染了些许鲜血,曼德尔却像是恨不得将大脑也抠出来,仔仔细细的冲洗一遍,直至差点被水呛到了,才终于喘着粗气抬起了头。
然而,镜中却映出了一副狰狞的面孔。
青年不由得一怔,旋即一把捂住额头,发出了些许痛苦的呜咽,抓住台盆的手指已经扣得泛白,厚厚的黄铜水盆不断传来刺耳的金属震颤声,仿佛随时都会被他生生撕裂。
好在异样的头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曼德尔紧绷的手指随之一松,总算只留下了几道肉眼可见的清晰指痕。
青年撑着水盆艰难地直起身来,潺潺的水流顺着脖颈不断淌下,早已将他的衣服浸透,湿冷的衣物紧贴着身体,饶是他体质强悍也禁不住这彻骨的寒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自从那天与黛比解决掉那高挑女人后,他便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不时就会头疼欲裂,闪过一些从未见过的怪异画面,而食欲也变得愈发旺盛,普通食物已经难以满足他的胃口,反而开始渴望鲜肉的滋味。
曼德尔即便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心中也依然生出了几分担忧,他很害怕会不会哪天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青年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手指一声轻叹,旋即扯过架子上的毛巾一遍擦着水珠,一边向盥洗室外走去。
虽说已经在这座公馆之中住了几日,曼德尔依旧有些难以适应,哪怕这客房配套的盥洗室,面积都已经超过了之前他与妹妹所住的小屋,更不用说是其奢华的装潢了。
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青年不止一次想向朱蒂告别,但都被富家小姐提前察觉了,不等他开口便岔开了话题,加之安吉拉的病情才刚刚稳定还需要治疗,他也只能咬着牙留了下来。
可一想到妹妹,曼德尔的神情却不由得一沉。
近几日她的病情的确是肉眼可见的好转了许多,但不知为何,青年的心中却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安。
不论是兰切斯特最顶级的医疗专家,还同样拥有超凡之力的黛比,都对安吉拉的病情无能为力,但那个叫多恩的家伙却在短短一夜之间,便让她的状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足可以称得上是神迹了。
曼德尔不禁越发好奇他的治疗方式了,然而当他问起妹妹之时,一向乖巧的少女却开始闪烁其词。
面对如此蹊跷的情形,青年即便是不愿意怀疑安吉拉,也不由得疑窦丛生。
那个叫多恩的家伙,真的有这么好心吗?
曼德尔面色阴沉的推开门,没曾想一道俏丽的身影却映入了眼中。
“朱蒂小姐?”青年不由得一怔,旋即有些诧异的开口道。
一身睡衣的少女绞着手指,心事重重的站在盥洗室外,一见他出来立刻露出了几分慌乱的神情。
作为一个接受淑女教育长大的富家小姐,哪怕是在自己家也不可能穿着睡衣到处乱跑,更别提是随便进入一个异性的卧房了。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显是找自己有事,曼德尔稍一犹豫,便主动开口询问道道,“你找我有事吗?”
“曼德尔先生……”少女透过刘海悄悄瞥了一眼青年憔悴的面庞,脸上露出了几分心疼,可刚张开嘴又再度陷入了迟疑之中,半晌之后才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你昨晚……是出去吗?”
“啊?”青年闻言霎时间神色一变,几乎是本能的抬起手摸了一把脸颊头发,见手上没有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
“昨晚……”朱蒂的脸颊莫名一红,目光飞速的来回游移,用几不可闻声音轻轻回答道,“我有些失眠……所以……就想来……找……曼德尔先生……”
“昨晚……”曼德尔下意识的瞟向了一旁,并没有察觉到她神色有异,“我有些事,出去了一趟……”
“有些事?”少女游离的视线瞬间落在了他的身上,身体随之慢慢前倾凑向了青年,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是啊……”曼德尔虽说不善与人交往,但也听出了她的语气不对,连忙解释道,“是皮格先生……”
话刚出口,走廊中便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是我让曼德尔帮忙去处理一些事。”
“爸爸?”朱蒂闻声回头,便看见一道矮胖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或许是因为那日在西克特街受到的打击太大,“生猪”皮格的神情明显阴鸷了许多,唯独在看向少女之时露出了片刻的温柔,“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昨天晚上有些睡不着觉。”朱蒂像一只小鸟一般欢快的扑到男人身上撒娇道,“爸爸又成天到晚都很忙,我就只好来找曼德尔了……”
少女正想趁机从父亲口中探出青年大半夜去干什么了,不料皮格却直接看向了曼德尔,“已经办好了吧?”
“是的。”青年点了点头。
“辛苦了。”男人满意的一咧嘴,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旋即从怀中摸出一张叠好的信纸,递给了他,“顺便把这件事也处理吧!”
“爸爸!”朱蒂眉头一皱,有些不满的拽住他的手臂晃了晃,“曼德尔已经一整晚没有休息了,怎么才回来又要给他派事做啊!”
“没关系。”青年不愿看见父女俩因为自己而产生矛盾,虽说已经颇为疲惫,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便信纸揣入了衣兜,旋即向她微微一笑。
“很快我就办完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