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铁质的厂门被机车巨大的冲撞力掀翻，略显昏暗的厂房里激起了一阵灰尘，随着而来的是一阵预料之中的骚动。
“抱歉，敲门的声音好像大了点。”
在庆幸厂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结实后，我没有摘下头盔，而是坐在机车上侧身看着厂房里的众人。
视线粗略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本宽敞的工厂里大概聚集了三四十个人，从打扮和相貌上看，大约有一半是原本獠牙的旧成员。
“这位兄弟，什么意思？”
粗犷的声线，以及语气中特有的嚣张气焰。我抬起头，看到了搭建在工厂中央高台上的灰熊，比起以前的壮硕，此时他的身材更多的是一种臃肿。而此刻在高台上的并非只有他一人，双手被捆上的陈善蕊此时卷缩在高台的角落，整洁的衣物说明她还没有遭受什么非人的折磨，但是此刻在她洁白的脸颊上却多了一道伤痕。
“老了呢，不过看起来还是那么令人恶心。”
我用戏谑的口气对灰熊说道，内心的怒火也随之燃起。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们獠牙在处理内部的事情，如果这位兄弟是其他帮派来找我们算账的，那么可以等我们把事情处理完再说，但如果你是……”
灰熊一面和我说着，一面将眼神瞥向我的身后。即便不用回身我也知道这个老家伙在暗示他的手下将门口堵住了。这个家伙虽然边老了，但还是一如既往地狡猾。
“放心好了，我不是警察，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比警察更想把你置于死地，所以你也不用开心。”
我从机车旁抽出钢管，顺着一个准备贴近我的家伙挥了下去，右手如此同时拉起了油门。
“啊！”
钢管与硬物碰撞的声音，随后则是机车发动的轰鸣声。
“把他拦下！”
灰熊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人不是什么善茬，所以此刻的他也顾不得什么帮派形象，而是一边相后撤退一边指挥着手下在面前阻拦着机车。
“碰！碰！碰！”
机车没撞飞一个人便发出一声巨响，但是在成吨重的机车面前，区区百斤重的躯体根本算不上什么障碍。
“可恶！”
就在我准备冲向灰熊的瞬间，机车的前轮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巨大的惯性将车身向前抛出，而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也随之被抛出。
“嘭。”
身体撞击在钝物上的声音。我抬起头，想看清自己的状况，但是巨大的冲击力又从头盔外面传来。
“去死！”
从声音来判断应该是钢管之类的钝物，看来灰熊那帮人复出之后混的也不怎么样。顺势向后侧身翻滚了一下，我将头上的头盔摘下扔向了面前挥舞着砍刀的家伙。
“黑鼬！”
高台上的灰熊大声地呼喊着那个我早已抛弃的称谓。
“你居然还敢回来？！哈哈哈！我他妈今天一次性解决两个大事，爽！”
灰熊看了看一脸震惊的陈善蕊，然后将视线转到了我的身上，脸上巨大的刀疤因为表情而扭曲起来，活像一条灰色的长虫爬在脸上。
“爽吧？！一次性看到两个仇人？我比你还爽，不过到底谁更爽还得看最后！”
我看着高台上的灰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许翌晨同学！快走，别管我！”
这种时候了还在让我走吗？还真是天真真是傻呢，不过就是这个傻乎乎的女孩，让我做出了如此疯狂的决定。
“好好看着吧，陈善蕊同学，我这个名扬全校的不良少年究竟有多么恶劣！”
话音刚落，我便用左手擒住一名用砍刀砍向我的家伙，顺势拧住他的关节，然后膝撞，肘击。随着额骨断裂的声音传来，对方应声倒向了地面。
“看来你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多都是一些烂番薯臭番茄的水平啊，灰熊。”
我捡起地上的砍刀，用一种藐视的目光环绕着围上来的人潮。
技巧。虽然已经有三年没有复习过这种格斗技巧，但是当我再次将拳头肆无忌惮地挥向别人的时候，当哀鸣声从对方的口中发出的时候，内心难以抑制的兴奋感却又在此涌上了心头。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快感。别管什么后果，只要尽情发泄就好了。
“就算是烂番薯臭番茄，要是堆了起来也是能要人命的啊！”
灰熊似乎对于我此刻的状态十分感兴趣，或者说，他对于我能在被围困的状态下坚持多久很感兴趣，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根本就不会被我伤到。
“那就试试看吧，看看这些烂番薯臭番茄有多耐砍。”
话毕，我将手中的砍刀挥舞了起来，视线随着思维的转动而逐渐清晰，锁定破绽，然后出击，预判危险，然后躲避。所谓的格斗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拥有足够清晰的头脑，加上一定程度的能力，任何人都可以在对战中占据有利的地位。
当然，这些都只是理论上的技巧而已。
“噗嗤——”
尽管我已经看到我向我挥来的砍刀，但是拥挤的人潮还是让我无法完美地将躲避的动作做出，刀尖在我的肩膀上划过一道血痕。
“他受伤了，大家一起上！”
是的，哪怕拥有再怎么高深的格斗技巧，若是对手的人数超过了一定的界限，那么这些技巧的作用也就变得微乎其微了。
我不是什么超人，也没有那种逆天的身体素质，硬要说的话，此刻的我大概只是比一般的青年强壮上了一些，比起那时的我根本微不足道。所以即便我的大脑可以在短时间内计算出合理的运动轨迹，但是奈何身体根本没有办法同步。
所以……
“死吧！都去死吧！”
我将面前的人砍翻在地，然后抽出他手中的刀。既然无法保全自己不受伤，那就干脆直接放弃防御好了。与其卷缩在进退不是的境界里，倒不如让自己杀个痛快。
“许翌晨同学！！！”
陈善蕊的哭声从高台处传来，但是很快便被金属碰撞和肉体撕裂的声音所掩盖了。
“噗嗤——”
背后被砍伤的声音，火辣辣的触感从背后传来，让我的血液愈加沸腾了起来。
“哈哈哈……”
肾上腺素的增加让我愈加兴奋起来，微微颤抖的手臂紧握着砍刀向身后砍了下去。
“噗啊！”
不知名的哀鸣，但却让我的神经愈加兴奋了起来。
毁掉吧，这个世界，杀掉吧，这些家伙。
“啊……”
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落，我伸出手，以为那是喷溅到自己脸上的血液，但是当液体滴到手上时，我却看出它的颜色。
这是什么？
短暂的犹豫之后，我的大脑受到了一阵剧烈的撞击。
在大脑被撞击的瞬间，周围的事物似乎都慢了起来，飞溅的血液，被推翻的人，不知名的哀鸣，灰熊的嘲笑声，以及陈善蕊的哭声。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
那时的我也是在这种环境下和灰熊决一死战的，那时的我也是被围困在数倍于此刻的人群里，那时的哀鸣声不只是对方的，还有我的兄弟们的，那时的我并非孤身作战，我的背后还站着一个我一生都有愧于他的男人，而那时为我哭喊的，是另一名，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
【翌晨，你累吗？】
艾雅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
你终于肯出现了吗？果然还是要得到我快死掉的时候你才会出现啊。
【翌晨，你后悔吗？】
艾雅的声音温柔而熟悉，就像把我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了一般。
好温暖，但是也好悲伤。
【那个站在高台上为你哭喊的人不是我哦，翌晨。】
艾雅提醒着我，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所以，没有必要那么拼命的，即便你真的打倒了这里的所有人，即便你真的杀了灰熊，你又能做到什么呢？】
是了，我知道的，这些道理我都知道。说我耍酷也好，冲动也罢，我的人生轨迹早就偏离的原来的轨道，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还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是么？不管是现在还是三年前，你都没有错。这些都是世界强加给你的恶意，你不必照单全收。】
世界强加给我的恶意么……大概吧。但我现在退缩的话，留给我的又是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悔恨，就像三年前一样，就像我对自己没有能力拯救你一样，就像我三年前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为自己消失那样。
没有能力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没有把所有的能力用尽就将心爱之物丢弃。
所以……抱歉了，艾雅。
【也是呢……如果真的放弃了也就不是翌晨了呢。不过翌晨，我想对你说…..其实我一点都不恨你，一点都……】
啊……我知道的，这一切的一切，哪怕只是自己的自我安慰，我也知道的。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那段不堪的记忆，就像我现在还没有放弃自己的生命一般。
“死掉了吗？”
“好像没有，谁再补一刀吧！”
“那让我来……啊！！！”
金属嵌入肉体的声音，随后传来的是一阵哀嚎。
“看来你们比我还兴奋啊。”
我抬起头看向围着我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