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微亮。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黎明前的灰色晨雾之中。

公寓里,却早已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芙兰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正对着镜子,认真却又略带笨拙地,反复抬手去调整那条灰蓝色的蝴蝶领结,每次都因觉得角度不够完美而摘下重扣。

试了好几次,那个蝴蝶领结,却总是不听话地歪向一边。

正当芙兰有些沮丧地鼓起了腮帮子时,一双修长纤细的手,从她的身后伸了过来,接过了她手中的领结。

秦诗玥不知何时,已经换好了校服,安静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她们并肩而立的身影。

同样的深绀色西式校服,同样的衬衫、同色系格裙。

但秦诗玥的脖颈间,系的不是领结,而是一条同款的领带。

如果说,芙兰像一株含苞待放、带着晨露的白色蔷薇,那么秦诗玥,就是守护在这株蔷薇旁、挺拔而又清冷的雪松。

镜中的两人,一个软萌可爱,一个冷静成熟,形成了一种奇异而又无比和谐的对照感。

秦诗玥的手指灵活而又优雅,几下就为芙兰整理好了那只蝴蝶结,让它端正地落在领口,衬得格外精致可爱。

“好了。”她轻声说。

“谢谢……”芙兰看着镜子里,那个离自己极近的、清冷的侧脸,和她为自己整理衣领时,那专注而又温柔的眼神,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烫。

“第一次去学校,好紧张……”

秦诗玥为她整理好最后一丝褶皱,又用一种平淡却又带着千钧之重的语气,淡淡地说了句:

“有我在。”

仅仅三个字,却像一道最强大的守护咒文,瞬间就抚平了芙兰心中所有的不安和躁动。

她抬起头,看着秦诗玥,用力地点了点头。

……

望舒私立高中的校门口,从未像今天这般热闹过。

开学日的清晨,各种品牌的顶级豪车,如同参加一场无声的车展般,络绎不绝地在校门口缓缓停下,又迅速驶离。

劳斯莱斯、宾利、迈巴赫……这些在外界足以引起围观的车辆,在这里,却显得如此稀松平常。

那些定制的车牌号,或是司机一丝不苟的制服,都在无声地宣示着主人的地位。

穿着崭新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从车上下来,肩上背着的,是印着校徽的定制双肩包,或是最新款的名牌书包。

那些低调却昂贵的细节,让他们看上去比同龄人更早带上了身份的印记。

他们或神色从容,或眼神淡漠,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与生俱来的优越。

学校的保安和老师们,早已在门口维持起了秩序。

高大的旗杆上,印着银杏树校徽的旗帜,正与写着“新学期,新气象”的红色横幅一起,在春日和煦的晨风中轻轻飘动。

当秦诗玥那辆熟悉、低调而又奢华的宾利慕尚,平稳地停在校门口时,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直到,车门打开。

先走下来的,是秦诗玥。她依旧是那副清冷如冰山、生人勿近的模样。

几个男生原本只是下意识地想走近,打声招呼,甚至只是想借机与她并肩而行,可在对上她那冷冽的目光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活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大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但当车里的另一个人,也跟着走下来时,整个校门口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连春日和煦的晨风,也仿佛在这一刻停歇。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舞台中央的聚光灯吸引,不受控制地聚焦在了那个身影上。

银色的长发,在晨光下,仿佛流淌着一层圣洁的光晕。

金色的眼眸,澄澈得如同最纯净的琥珀,带着一丝初临人世、小鹿般的迷茫与好奇。

白皙如玉的肌肤,精致得如同神明亲手雕琢的五官。

她就像一个从古老神话中走错片场、不应存在于现实的神女。

“……天啊,她是谁?”

“转校生吗?怎么从没听说过……恐怕明天全校都得知道她的名字。”

“你看她的头发和眼睛……是混血儿吗?也太漂亮了吧……”

窃窃私语声,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在一片死寂后,迅速地扩散开来。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这位传说级的神仙美少女,竟然与那个万年冰山秦诗玥,并肩走在一起。

秦诗玥似乎完全无视了周围那些几乎要将她们洞穿的目光,只是侧过头,对身边的芙兰低声说了一句:“跟紧我。”

芙兰紧张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向秦诗玥的身边又靠拢了一些,几乎要贴在她的手臂上。

于是,在开学的第一天,望舒高中的所有学生,都看到了这样一幅足以载入史册的画面:

冰山女王秦诗玥的身旁,多了一个如同影子般寸步不离、神仙颜值的“小挂件”。

通往礼堂的主路,是一条宽阔的银杏大道。

两侧的树干上悬挂着欢迎新生的彩旗,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光影。

所过之处,空气中飘散着学生们各种各样的声音:讨论寒假去瑞士滑雪见闻的,炫耀新入手限量款名牌包的,还有三三两两讨论着国际物理竞赛题目的。

芙兰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而秦诗玥则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只是领着她,径直走向大道的尽头:那座拥有着恢弘拱门与罗马式立柱的大礼堂。

……

开学典礼,在学校那间足以容纳全校师生、拥有穹顶设计的罗马式大礼堂里举行。

红色的天鹅绒座椅,按照年级和班级,被整齐地划分开来。

舞台的正上方,悬挂着巨大的银杏树校徽和“热烈欢迎新同学”的红色横幅。

校长、教导主任、优秀教师代表、学生代表,一个接一个地上台进行着庄重而又略显冗长的致辞。

校长回顾了上一学期学校在全国性学科竞赛、国际交流活动上的优异成绩,着重强调了:望舒高中不仅培养成绩顶尖的学生,更要培养未来社会的领袖与开拓者,以精英之姿,引领时代潮流。

接着,教导主任宣布了新学期的分班策略:延续精英小班制,每个年级保持三个班,每班二十五人左右。

她强调,这样的规模既能保证课堂的紧密度,也能让老师对每一位学生的学业与品行做到精准把握。

优秀教师代表的发言,则更偏向温情与激励,她谈到学校将在新学期引入更多跨学科课程,包括艺术赏析、国际关系与金融基础,让学生在学业之外,也具备足以匹配贵族身份的见识与修养。

最后,学生代表上台致辞。她用略带骄傲的语气,分享了自己在海外交流中的经历,并强调望舒学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记住校训——Per Aspera Ad Astra(历经风雨,终抵繁星),这里面承载的不仅是个人荣誉,更是家族和学校的荣耀。

芙兰坐在秦诗玥的身边,紧张得手心里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看着台上那个穿着同样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学生代表,正流利、自信地发表着慷慨激昂的演讲。

她听着台下时不时响起的、整齐划一的掌声。

她望着周围那些与她穿着同样服装,却又显得如此不同的同学。

台上的声音仿佛被拉长,又被压缩,变成了遥远的嗡鸣。

周围同学的面孔,也模糊成一片片带着评判的剪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而又无措的感觉,将她紧紧包裹。

人类的世界,真是复杂呀……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秦诗玥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不着痕迹地轻轻握住了她那只因为紧张而攥得紧紧的小手。

温暖而又令人安心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芙兰侧过头,看到秦诗玥并没有看她,依旧是那副认真聆听的清冷侧脸。

但那紧紧握着她的手,却在无声地传递着最坚定的力量。

芙兰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

典礼的最后一个环节,是新转入学生的介绍。

当教导主任拿着话筒,念出芙兰的名字时,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从瑞士罗森堡公学转入我们高二(三)班的新同学——芙兰!”

礼堂内,掌声骤然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为热烈。

即便在这样讲究礼仪的场合,仍能听见座位间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那个角落。

在秦诗玥鼓励的眼神中,芙兰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有些僵硬地,走上了那个对她来说,如同审判台一般的舞台。

她站在聚光灯下,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充满了好奇与探究的年轻面孔,大脑一片空白。

秦诗玥教过她的、标准版的自我介绍,在这一刻,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只能凭借着本能,行了一个最标准、最庄重的精灵屈膝礼。

百褶裙随着她的动作优雅地展开,又收拢。

然后,用她那独特的、如同风铃般清澈空灵的声音,将那段早已镌刻于灵魂、属于她自己的说法方式,轻声吟诵了出来。

“向此间诸位,致以我最真诚的问候。”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回荡在整个礼堂的上空,瞬间就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声。

“我的名字,是芙兰。自遥远的林地与星辉而来,蒙此间最温柔的月光,”芙兰看了一眼台下的秦诗玥,“——所指引,得以在此处,与诸位相遇。”

“我对你们所行走的道路,所追寻的真理,尚感陌生。若未来的时日里,我的无知,为你们带来了困扰,愿春日的新芽,能代我献上最真诚的歉意。”

“愿你们的旅途,繁花似锦,星辰满路。”

说完,她再次深深地一鞠躬。

整个礼堂,陷入了长达数秒、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场过于“中二”、却又美得不像话的“舞台剧式”发言,给彻底震撼了。

紧接着,台下男生们率先忍不住,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与低低的吹口哨声,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喧闹与兴奋。

而女生们的反应,则更为复杂。

她们或好奇,或嫉妒,或惊艳,目光像针一样落在台上那个仿佛自带圣光的少女身上,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再次响起。

但也有少数学生,被她那近乎诗歌般的言辞与独特气场真正打动。

他们的神情不像别人那样喧闹,而是安静下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舞台,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位新同学的名字。

台上的教导主任,和坐在最前排的老师们,在经历了一瞬间的错愕后,露出了了然、赞许的微笑。

不愧是从欧洲顶级贵族公学出来的孩子,这台风,这气质,这别出心裁、充满了戏剧感的发言,实在是太有“格调”了。

有老师悄声和同事交换眼神,点头示意:这个孩子不简单。

只有秦诗玥,在台下,看着那个在聚光灯下独自一人、努力地、用她自己的方式与这个世界打着招呼的小精灵,无奈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这个小傻瓜。

但同时,一种名为骄傲的情绪,也悄然地,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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