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扫过角落，两头披覆着晶莹鳞甲的幼龙正蜷缩着熟睡，它们体表还残留有透明粘液，显然是刚破壳不久。
「啧，这两只已经不能用了。」
洛伊的目光仅在其上一掠而过，心中便做出评判。
她转而望向洞穴最深处，一枚被半嵌入万年坚冰之中的龙蛋正静静矗立，蛋壳表面流淌着虹光。
「不过……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现在，”菲奥娜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告诉我，你究竟是从何处得到这东西的？”
洛伊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令人安心的温柔微笑，她不答反问：
“您……已经看出这是什么了，对吗？”
“奥古斯丁逆鳞的一部分残片……”菲奥娜声音破碎，每一个字都浸满痛苦，“我丈夫……他独一无二的鳞……”
说出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奥古斯丁曾向她许诺，成神之后定会归来。
可几千年过去了，自他踏入神界的那一刻起，便音讯全无，她绝不相信丈夫会背弃诺言，更何况，他们还有了共同的孩子。
直到某天……她心脏骤痛，清晰地感知到了奥古斯丁殒落。
她无法踏上神界，无从得知真相，只能祈求一位即将登神的兽人替她去探寻，可此后石沉大海。
直到又一位兽人即将成神，她才绝望地明白，前一位，恐怕也已遭遇不测。
神界，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于如今的菲奥娜而言，那里早已化作了只进不出的屠宰场。
“不过……还有机会的……”她喃喃自语，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眼底燃起微弱的希望，“只要龙魂未灭，奥古斯丁就还有复活的机会……一定还有……”
这枚逆鳞残片的出现，就是证据！
既然逆鳞能回归凡间，是否意味着……奥古斯丁也已经回来了？！
“我猜，”洛伊的声音忽然响起，轻柔打断了菲奥娜的幻想，“您一定在想，您的丈夫是否已经回到了凡间，对吗？”
菲奥娜惊诧地猛然回头，眼前这个人类，竟能完全看透她的心思？
洛伊微微低下头，额前垂下的刘海将她上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之中。
完全无法抑制那残忍与戏谑的狞笑从嘴角咧开。
“其实，您猜得没错哦~”她的声音陡然变得轻快而扭曲，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欢愉，“您的丈夫，他的确……回来了呢。”
“诶？”
菲奥娜完全愣住了，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语调转变。
叮……叮…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突兀地响起。
某些东西开始从洛伊掌心凭空涌现，跌落在地。
“其实呢，我平常还有点无伤大雅的小爱好~”洛伊歪着头，用轻松口吻说道，“比如……搜集那些被我亲手一点点虐杀和拆解的神明尸体什么的~毕竟，都是很珍贵的纪念品……”
更多的金色鳞甲碎片如同雨点，从她双手间不断倾泻而出。
它们中的大部分都还粘连着早已干涸发黑的凝固血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迅速在冰面上堆积成小丘。
菲奥娜彻底僵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疯狂震颤，她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扭曲，呈现出一种近乎崩溃的惊骇。
地上的这些……全部！
全部都是奥古斯丁的鳞甲！
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此刻正像垃圾般被堆砌在她眼前！
“夫人~”洛伊的声音很甜，她甚至故意用了亲昵的称呼，“您知道吗？您丈夫的嘴……还真是挺硬的呢~”
她俯身，随手捡起一片沾血的逆鳞，仔细端详。
“我当初可是一片又一片，亲手给他拔下来的哦~”她模仿着撕扯的动作，语气里还在回味，“可他愣是……没叫出声呢~真是令人钦佩的骨气，对吧？”
她顿了顿，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那双已然开始漫上猩红血光的眼睛，对着灵魂已然寸寸碎裂的菲奥娜，补上了最后一刀：
“啊，对了，还有龙魂~”
“真可惜，我当时没机会亲口告诉他了，所以就现在告诉您吧~”
她的笑容扩大到一个非人的弧度，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味道……相当不错哦~”
“多谢款待~”
话音落下的瞬间，洛伊缓缓抬起头。
背对着洞口的微光，她的整张脸都隐没在黑暗里，唯有那双眼睛……
那双彻底变为猩红的眼睛，正闪烁着光芒，牢牢锁定了眼前彻底崩溃的龙母。
菲奥娜看清了。
站在她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人类……
那是一个怪物……
彻头彻尾的怪物。
“啊啊啊啊！！！”
菲奥娜瞬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却依旧晚了一步。
【寂静】【20秒】
神格中近期储存的能量撬动起一丝神明威压，这绝不是凡间真龙能抵抗的。
…
洞外，加百利全神贯注地盯着洞口，肌肉紧绷，但凡有一点异动，他都会立即冲进去。
帕米拉则半跪在地，指尖流淌着魔力，一个繁琐的防御法阵已勾勒过半。
只有布莉安娜，安静地坐在旁边石墩上，轻轻晃荡着小脚。
既然洛伊说不会有事，那就一定不会有事，她主动提出独自深入龙穴，自然有她的把握。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恰恰是加百利与帕米拉内心深处渴望却又无法完全做到的境界。
…
洞内，菲奥娜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冰晶长裙破碎，皮肤表面布满了可怖的划痕，腹部还有触目惊心的贯穿伤。
洛伊掐住她的喉咙，将她如同破布娃娃般提起，几步拖到那两头仍在熟睡的幼龙旁边。
“嗯……你知道吗？我一开始没打算杀你，”洛伊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可谁让你这里，有我需要的东西呢～”
她转过头，凝视着菲奥娜那双充满了极致惊恐的眼睛：
“但别担心，我可是个很讲理的人，我很讨厌重要的东西离我而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懂。”
“所以你也很痛苦吧？奥古斯丁就那样走了……不过别担心，我会让你们团聚的。”
她另一只手，轻柔地抚上其中一头幼龙头颅，那动作充满了怜爱。
“别……碰……他们……”菲奥娜脖颈被死死扼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虚弱地挣扎着。
那些孩子，是她存在于世最后的意义与寄托。
“你知道吗？”洛伊的目光依旧落在幼龙纯净的鳞片上，语气近乎呢喃，“我以前不喜欢斩草除根，因为那样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蠢货来找我，为我消解无聊的日常，但现在……我实在没那个兴致。”
她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伪善的关切：“而且，扔下两个孩子独自留在这冰冷的世界，你会放心吗？”
“不过没关系……我来帮你。”
菲奥娜开始剧烈地晃动，龙族最后的母性与绝望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试图摆脱这掌控，然而在神明绝对的压制下，这只是徒劳。
洛伊的手，如同幻影般探入幼龙体内，随后迅速抽出。
两团跃动并散发着微弱生命光晕的紫色烈焰正悬浮在她掌心中，脆弱地燃烧着。
幼龙还未长成的龙魂。
在这位母亲绝望的注视下，洛伊张开嘴，如同品尝珍馐般，一口便将那两团纯净的龙魂吸入口中。
菲奥娜的泪水早已流干，眼神彻底化为空洞。
“怪物……”
这是她的龙魂被洛伊以同样方式抽出前，最后一句话。
“怪物？”洛伊咽下口中那磅礴而精纯的能量，瞥了眼女尸，语气平淡地纠正道：
“我是神。”
“还有……”
她对着空寂的冰洞，再次轻声说道：
“多谢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