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夜空下,还是在那一座凡间小镇。
安然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站在温如玉的房门前,心脏“怦怦”狂跳,依旧是躲在胸腔之后,疯狂肘击她的肋骨。
水面倒映出她紧张到有些发白的脸,和那张略带婴儿肥的脸颊。
【安然:可是……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啊!我……我不管了!温大夫看起来不像坏人!我去问!老大你等我消息!】
聊天群里,老大凌傲雪的求救声还在脑海里回荡。
叶墨中了蛊,生死一线,老大也跟着被绑在一条船上。他们都去冒险去想办法,她安然…不,她安逸,不能再当那个只会躺平的咸鱼了!
可是…
“我是不是疯了?洗脚?安逸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啊!”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在心里疯狂吐槽着自己。
这都什么馊主意啊!
可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任何别的、能在深夜里、“合情合理”地敲开温大夫房门的借口了。
自己这是“报恩”!
他收留了自己,帮自己还清借款,还管吃管住。自己勤勤恳恳地干活,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现在,再升级一下服务,帮恩人洗洗脚……好像,也说得过去?
是个屁阿!
安然欲哭无泪,她上辈子纯纯一个废物大学生,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她只知道,再不进去,老大那边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
“拼了!”
她咬了咬牙,像是马上就要奔赴刑场,抬起手,视死如归的“咚咚咚”地敲响了房门。
“谁?”屋里,传来温如玉清朗的声音,显然还是还带着一些疑惑。
“温……温大夫,是我,安然。”安然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我……”安然抱着那盆越来越烫手的水,心一横,眼一闭,豁出去了,“我……我烧了些热水,想……想来帮您洗脚!”
这句话一出口,她自己都绷不住了,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太羞耻了!!
为什么自己能想到这个办法阿!
安逸啊安逸,你真是个人才!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在安然的感知中,这真是一场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安然捧着水盆,心里是止不住的乱想着。
他是不是生气了?觉得我不知廉耻?要把我赶出去了?
完蛋了,不但没帮上老大,自己连饭碗都要丢了。
就在安然紧张得手心冒汗,开始思考是现在就跑路还是等他开门骂自己一顿再跑路的时候——
“噗嗤……”
一声极轻的、像是没忍住的笑声,从门后传了出来。
紧接着,“吱呀”一声,房门在安然面前缓缓打开。
温如玉就站在门后。
他换下了一身青衫,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单薄寝衣,墨色的长发没有束起,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少了几分白日里的温和疏离,多了几分的慵懒和…压迫。
是的,压迫感。
那股子清润如玉的气质,在朦胧的烛光和月色下,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安然的心脏猛地一紧。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里疯狂告诉自己:自己只是紧张,只能是紧张而已。
温如玉的目光落在她怀里那盆实实在在的洗脚水上,嘴角那丝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脸上还是有些没绷住的痕迹。
“安然姑娘,”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的笑意,“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安然的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看他。
她还想嘴硬,还想坚持自己“报恩”的人设,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温如玉看着她这副快要熟透了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她手中那盆已经有些尴尬的水。
他的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手背,那一瞬间的触感,让安然只感觉手背就像是触电了一般,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微微的一颤。
“进来吧。”温如玉没有再为难她,转身走进了房中,“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
安然红着脸,像个做错了事的学生,慢慢地跟了进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个什么劲儿。
这是她第一次在夜里进入温如玉的房间。
平日里,她也负责打扫这里,对房间的布局很熟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药柜,还有一个堆满了医书的书架。简单,整洁,充满了让人安心的草药味道。
但此刻,在昏黄的烛光下,这个熟悉的空间却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空气中,仿佛多了一丝属于他本人的、清冽而干净的气息。
温如玉将水盆放到一旁,并没有真的要用的意思。他转身,示意安然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自己则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亲自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安然姑娘。”他看着她,神情温和,但语气却前所未有地认真,“我知道你心思单纯,行事……也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拘束。但有些礼节,终究还是要注重一些的。你一个女孩子家,以后,切莫再做这般……容易让人误会的事了。”
“是····”安然被他说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脸红得快要滴血。
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正在微微冒烟。
什么叫容易让人误会啊!我这是纯洁的、革命的、兄弟之间义气行为好不好!
可这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毕竟也没有哪个兄弟会义气到半夜要给别人洗脚的·····
羞耻、焦急、担忧……种种情绪在她心里翻腾,最后,求生的本能和对老大的担心,终于压倒了一切。
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温……温大夫!”安然猛地抬起头,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我问你!你……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那股子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气势,在对上温如玉那双清澈眼睛时,又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蔫了下去,声音也越来越小。
温如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笑意,反而,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没有催促,只是将那杯茶,轻轻地推到了她的面前。
良久,他才用一种依旧平静的语气,缓缓开口。
“嗯?”
“你想知道什么呢?”
安然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摊牌的时刻,到了。
她攥紧了拳头,用颤抖着、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
“钻心蛊!你知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解?”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顿时就好像被抽干一般,让安然竟是觉得无比的干涩。
温如玉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然从未见过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