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花厅内的气氛紧绷如拉满的弓弦。菲诺公主带来的银甲侍卫正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检视命令,冰冷的视线扫过每一位贵妇惊惶不安的脸庞。

沙丽丝(操控着法兰娜的身体)站在人群中,低垂着眼睑,努力压制着这具身体本能传来的、对周围浓郁圣光气息的不适感,以及灵魂深处对这场闹剧的讥讽。计划正在推进,混乱的种子已然播下。

就在这时,宴会厅侧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伊莉雅·利亚斯款步走入。她并未穿着盛装,只是一袭简约的月白色长裙,淡金色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颈侧,显得慵懒而随意。她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大骚动,却像一种无形的暖流,瞬间冲淡了菲诺带来的肃杀寒意。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法兰娜”身上,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些许无奈和纵容的弧度。

她缓步走近,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法兰娜”的手臂,动作亲昵得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宠物。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气音的温柔语调说:

“瞧你,脸色这么白,定是被这场面吓到了吧?跟我来,去偏殿休息室歇一会儿,这里交给菲诺妹妹就好。”

她的语气如此自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仿佛沙丽丝方才拙劣的“不适”表演真的骗过了她。同时,她指尖极其轻微地施加了一个引导的力道,巧妙地挡住了菲诺可能投来的审视目光。

沙丽丝身体一僵。伊莉雅的触碰让她本能地感到警惕和排斥,但此刻翻脸只会暴露一切。她只能顺从地低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应道:“…是,多谢陛下体恤。”

在众人或同情或疑惑的注视下,伊莉雅亲昵地挽着“法兰娜”的手臂,如同一位体贴的姐姐照顾受惊的妹妹,将她带离了喧嚣的大厅,走向一条安静的回廊。

偏殿休息室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房间内布置奢华却舒适,柔软的沙发,燃烧着檀香的壁炉,空气中弥漫着宁静的气息。

伊莉雅松开手,走到一张铺着天鹅绒软垫的长沙发前坐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又指了指自己的腿,笑容温柔得令人沉醉:

“过来,躺下。你看起来累坏了,需要彻底放松一下。”

沙丽丝(法兰娜身体)站在原地,面具下的瞳孔微微收缩。伊莉雅的态度越温柔,她内心的警报就响得越刺耳。但她不能在此刻撕破脸皮。她依言走过去,动作略显僵硬地侧身,将头枕在了伊莉雅并拢的、穿着柔软丝裙的腿上。

就在后脑勺接触到她膝枕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却绝对强大的力量如同冰冷的枷锁,瞬间贯穿了沙丽丝的全身!不是物理上的束缚,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和意志层面的绝对压制!她发现自己除了呼吸和眨眼,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仿佛整个意识被抽离出来,塞进了一个无法操控的玩偶体内!

更可怕的是,与此同时,一段被深埋的、属于她自己的、绝不愿回忆的过往,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粗暴地在她脑海中疯狂涌现!

……


阴暗、潮湿、散发着霉烂和排泄物恶臭的牢笼。铁栏外晃动着手持皮鞭的人贩子黑影。

缩在角落里的,是瘦骨嶙峋、瑟瑟发抖的小沙丽丝。她紧紧依偎着同样奄奄一息的父母。

“……听说了吗…北边…魔王…带着魔族反抗了…”父亲气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

“……或许…有机会…”母亲干裂的嘴唇蠕动着,眼神空洞。

但希望从未降临。病痛和饥饿先一步带走了他们。父亲临死前死死抓着她的手:“活下去…沙丽丝…无论如何…活下去…”

母亲在另一个寒冷的清晨彻底冰冷,再无声息。

只剩下她一个人。饿极了啃食着墙角渗水的青苔,渴极了舔舐着铁栏上冷凝的露珠。意识在寒冷和饥饿中逐渐模糊、消散…

……就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牢笼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撕开!

刺眼的光线中,两个身影逆光而立。一个高大如山岳,覆盖着狰狞的黑色铠甲(魔王克里斯)。另一个身影纤细妖娆,黑发红眸,周身散发着强大而魅惑的气息(法兰娜)。

那只属于魅魔夫人的、白皙修长的手,向她伸来。声音带着一种能蛊惑人心的魔力:“可怜的小东西…从今天起,你属于我了。”

……那一刻,如同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从地狱被拉回人间的恍惚与感激…以及从此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绝对的忠诚与追随…

……

“呃啊——!!!”

沙丽丝猛地从那段痛苦与救赎交织的记忆幻境中挣脱出来,如同溺水之人般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礼服布料。她发现自己能动了,几乎是弹射般地从那温柔的膝枕上翻身而起,踉跄着后退好几步,直到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停下。

她剧烈地喘息着,看向伊莉雅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一丝被窥破最深层隐私的恐惧与愤怒。

伊莉雅依旧安稳地坐在沙发上,姿态未变,甚至抬手优雅地拂平了裙摆上被压出的细微褶皱。她抬起眼,湛蓝的眸子里依旧盛满了温柔的、近乎圣母般的关切: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瞧你这满头大汗的…可怜的孩子。”

沙丽丝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声音:“夫人…果然一点都没有说错…你…比最深沉的魔界深渊…还要可怕…”

伊莉雅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莞尔一笑,那笑容纯净美好得不染一丝尘埃。她用最轻柔的、仿佛在哼唱摇篮曲的语调,说出了足以冻结灵魂的话语:

“因为啊…你们这些执着于仇恨和生存的孩子…”

“…如果都能乖乖地去死一下…”

“…这个世界,会清静美好很多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

沙丽丝眼中杀机爆闪!无需再伪装!身体如同紧绷的弓弦骤然释放!她整个人化作一道紫色的残影,五指成爪,指尖萦绕着撕裂空气的暗影魔力,直扑伊莉雅的面门!速度快到极致!

然而——

伊莉雅甚至连嘴角那抹温柔的弧度都没有改变。她只是微微侧头,仿佛只是避开一只烦人的飞蛾。覆盖着暗影的利爪带着尖啸从她耳畔掠过,击碎了后方花瓶里一支娇艳的玫瑰,花瓣和清水四溅。

沙丽丝一击落空,身形如鬼魅般扭转,鞭腿带着千钧之力扫向伊莉雅的腰腹!腿风凌厉,甚至吹动了伊莉雅额前的碎发。

伊莉雅依旧端坐,只是轻轻抬起一只手,手腕柔若无骨般一搭一引,那足以踢碎岩石的可怕力道竟如同泥牛入海,被轻易卸去。沙丽丝只觉得一股柔韧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带动着她的腿,让她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踉跄。

沙丽丝低吼一声,借势旋身,手肘如同毒蝎摆尾,狠狠砸向伊莉雅的太阳穴!角度刁钻狠辣!

伊莉雅终于动了。她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精准无比地、轻轻点在了沙丽丝砸来的肘尖麻筋上!

动作轻巧得像是在拂去花瓣。

“嗯!”沙丽丝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攻势再次瓦解。

接下来的十几秒内,沙丽丝如同疯狂的困兽,将魅魔的敏捷与暗影法术融入贴身搏杀,攻势如暴风骤雨,从各个角度发动致命袭击!

可伊莉雅始终坐在那张沙发上,甚至没有站起身。她的应对方式优雅得令人窒息——时而微微侧身,时而抬手轻拨,时而屈指一弹…每一个动作都幅度极小,精准到了毫米,仿佛早已预判了沙丽丝的所有攻击轨迹。她就像在跳一支独舞,从容不迫地将所有狂暴的杀招消弭于无形。碎裂的总是房间里的装饰品,飞溅的永远是花瓣与水珠,她本人甚至连衣角都没有被真正触碰到。

绝对的、令人绝望的实力碾压!

终于,伊莉雅似乎失去了耐心。在沙丽丝又一次猱身扑上,试图用指甲撕扯她咽喉的瞬间——

伊莉雅的手掌后发先至,如同穿越了空间,五指张开,轻柔地覆盖在了沙丽丝(法兰娜身体)的额头上。

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

但下一秒!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精神层面的恐怖冲击,如同海啸般透过那只手,狠狠撞入沙丽丝的意识深处!

“呃——!”

沙丽丝双眼猛地翻白,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所有动作瞬间停滞,然后软软地向前倒去。

伊莉雅适时地伸出手臂,揽住了她倒下的身躯,避免了她摔倒在地。

她低头看着怀中失去意识的“法兰娜”,温柔地替她捋开额前汗湿的黑发,指尖轻轻拂过那枚冰冷的圣光烙印。

“真是的…闹得这么狼狈…”她轻声叹息,如同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还有用呢…现在杀了,太可惜了。”

她打横抱起沙丽丝(法兰娜身体),走到墙边,手指在某个隐蔽的浮雕上按了一下。一面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阴暗的阶梯。

她抱着“战利品”,缓步走入黑暗。墙壁在身后合拢,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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