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街边的一间紧闭门窗的店铺里,黑衣少女的红瞳正紧盯着毛玻璃上唯一清晰的一条缝隙,她的目光透过那里,仿若还能看到少年的身影。

她拿起一根铅笔,在一块随处撕下来的纸上又重又轻的写着,生怕这根尖细的铅笔尖会轻易的折断。

就像家族里那些还在得意忘形自以为掌握全局的废物一样。

——

“不见你之后,我才算懂得了什么是‘活着’。

如同被抽走了脊髓的困兽,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皮肤下的血管在腐坏,就连心跳都像是敷衍。

他们有人说我疯了,可她们不懂的,那些光不是灭了,是跟着你走了啊。

哥哥,我找了你四年零四个月,沿着你走过的街,踩着你走过的砖,在你常去的咖啡馆角落枯坐。

我就像个被水泡坏的旧人偶,骨肉腐烂了,线也全断了,只剩下死死攥着的那一根——

是你。

你知道吗?我又偷偷的回去那里看了。你窗台上的绿植枯了,楼下的路灯修好了,就连门口那卖豆浆的早餐店,都多摆了个桌子。

这些我都记得,可我只能站在街对面的树影里,看着那个永远不会再有人进去的屋子,看着窗帘在风中凌乱。

他们总在我耳边念叨,说你拿走那笔钱的时候头也没回,说我就只是被你嚼碎了的了吐掉的骨头。

我看到你住在别墅里,甚至和一位女仆同居,我那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变了。”

午后的阳光渐渐地移动,斜斜的透过窗户,照射在那张吧台之上,在这张撕的七扭八歪的纸上投下窗格的影子。

写到这里,她握着铅笔的手忽然收紧,甚至微微颤抖,直到指尖泛出白,又猛地松开。

“了”字的提钩被拉的太长,尾端微微发颤。她血红色的眼眸荡漾着捉摸不透的情绪,她迅速的侧过脸,深吸了一口气。

重新转回来时,下唇已经被牙齿咬出一道深红色的印子,几乎要溢出鲜血。

铅笔在指尖被转了个圈,换成了更稳的角度。

“但我知道那个在街头狂奔的人影是你,你狂奔着,随后又嘶吼我的名字——你看,你果然没忘。

对着个可笑的赝品都能失控成这样,若不是有天大的难处伴着,怎会舍得离开?

可我不能靠近。”

写到这里,高跟鞋踩在木板上沉闷的咚咚声从她身后的楼梯处传来。

那声音不紧不慢,似乎每一步都带着优雅,以及胜券在握的自信。

温若寒的血红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和狠厉,但在转瞬之间就消失殆尽,变成了平静,毫无波澜的样子。

“小寒~我的乖女儿~”

比这妩媚到令人生恶的声音先到来的,是女人身上那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男女之间令人作呕的......荷尔蒙的气息。

温若寒平静的转头,不含有任何感情的目光扫过女人那凌乱的衣襟,以及她那因为性事过于频繁,而十分苍白的面庞。

“母亲大人。”

温若寒吞咽下已经被揉成一团的废纸,微微低头,恭敬的说道。

而女人只是自顾自的整理着凌乱的衣襟,捏着块U盘的手漫不经心的摩挲着。

“上周去看你那个穷哥哥的时候,他又多要了些呢......”

女人的手挑逗的拂过自己的胸前。

“可惜,还是没能让我满意,可惜,可惜......”

她尾音拖得极轻,好像蛛丝,狠狠缠绕上脖颈。

温若寒猛地抬头,呼吸急促,紧紧地攥着拳头,“你把他怎么样了?”,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颤抖。

女人轻笑一声。

“能怎样?他现在舒服的很呢。”

她向前倾身。

“但若是有人不肯懂事——”

“我懂”,温若寒打断了她的话,她看到女人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

“懂就好。”女人直立起身子,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刚才的只是日常闲谈,“不久后的家宴上,那些关于南方商路的功劳,该怎么说,你清楚。”

女人看着这个曾经生活在底层,被底层污染过的女儿被她培养成如今这幅乖乖听话的样子,心里不禁暗自得意。

幸亏在老家主颁布出要培养家族内新一代为接班人之后,她找到了这个早些年间一夜风流的产物。

本来只是想把她带回去能够有个分一杯羹的名额,但却没想到这生的漂亮的孩子,却意外的伶俐聪慧,再加上她编纂的感人故事,短短几年,便得到了那老头子的器重。

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个随意拿捏的把柄,虽然这个把柄,在两年前就被某些人庇护住了,她派出的眼线全部都被拔掉。

是她吗?

女人妖冶的眸子扫过温若寒清纯可爱的俏脸,多亏了她生了一副跟那个男人相似的面庞,眸子却像她似得妖冶,难怪老爷子偏偏最喜欢这孩子。

但没事,只不过需要每一段时间的一句胡诌的谎言,她便像是个听话的小狗一样。

“这次老爷子奖励你去到春城大学,你可得把握好这次机会呢,不要让家族失望。”

她抬手,指尖划过温若寒的脸颊。

温若寒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眼中的顺从瞬间的转为平淡,又在那双血红色的眸子中化为嘲弄与狠厉。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紧握着的手松开,掌心中渗出鲜血。

指甲陷入掌心的时候会疼,疼了就知道自己还没彻底烂掉。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们总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可他们没尝过骨肉里长着你的名字是什么滋味。

温若寒妖艳的红瞳之中划过狠厉,闪过温柔,又好似含着某种疯癫。

再等等。

等我把这身见不得人的疯癫,好好地裹进名为体面的皮囊,等我能够笑着走到你面前,就像以前那样,等我拉着你的手,一起回到我们相拥取暖的那个小屋。

等我把那些醉生梦死的衣冠禽兽,用最折磨的方式扫进垃圾堆,等我把那家族腐朽的权利与财富,尽掌握于手。

快了,就快了。

到那时,那点钱算什么?你要星星我都能摘给你。

你看,离了你,我连“活着”都不会了。所以我来了,就站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等一个能碰到你的机会。

就算要把指甲全部掐断,喉咙里咽下全部的血,也没关系。

反正,我早就没别的活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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