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国度内环·辉冠城·圣教堂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在圣教堂三楼茶室的紫木茶桌上。
德奥维克——这位统御神圣国都教权的圣主,正慢条斯理地端起青白瓷制成的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
“我听说往茶内注入三分圣光,会更好喝,找个时间你也应该试试。”
德奥维克轻声嘟囔了一句,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坐在他对面的那人,此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那是一名年纪尚轻的女孩儿,她那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淡金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青涩。她端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茶杯,看着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茶有些出神。
“格兰朵……”德奥维克放下茶杯,声音低沉而温和,“你今天是怎么了?自从来到茶室就一直不在状态?”
“啊,抱歉圣主大人,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格兰朵轻轻放下了茶杯,然后轻声问道:“我确实没听清您刚才说了什么,能劳烦您再复述一遍吗?”
德奥维克轻轻摇头:“没什么,那不重要。格兰朵,虽然你才成年不到一年,担任圣女之职不到半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更沉稳一些。”
格兰朵微微低头,恭敬地回应道:“是,圣主大人。”
“另外——”
德奥维克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时,茶室的大门被人轻轻叩响了。
德奥维克微蹙眉头:“进来。”
一名身着白袍的神官推门而入,神色凝重。他快步走到圣主身旁,俯身低语道:“圣主大人,白枫城那边传来了值得注意一些消息……”
“说。”
“嗯……三个月前,白枫城冒险者协会、白枫城大教堂和白枫市政厅三方联合在一起,共同承认了一支名为‘白狼传说’的猎杀者组织的合法性。这个消息被封锁的很严密,我们也是现在才得到的消息……”
德奥维克轻轻摩挲着下巴分析道:“看来,白枫城是准备好了万全的准备、处理好了一切的后事,才扩散出这条消息的啊……”
“此外——”神官说到一半,突然有些犹豫,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继续说。
德奥维克看了他一眼:“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是,圣主大人。”神官将声音继续压低,“在这支队伍里存在一名修女,而且她还被白枫城大教堂赋予了‘首席猎杀者监察’一职。此人……名叫露西恩·维丽迪安。”
听到这个名字时,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圣主大人,居然肉眼可见的颤动了一瞬。
格兰朵更是直接抬头望向神官,目光如刃般锐利。
“这个猎杀者组织太过于招摇了,是否需要清理掉?另外,神职人员行猎杀者之事更是大忌,您看需不需要我们把她抓回来进行审判……”
“不必。”出人意料的是,曾在十多年前放逐过一对神官和猎杀者夫妇的德奥维克,此时却果断的摆了摆手,“白枫城的事,我们不好管。”
“可这是对圣光的亵渎——”
“你可知那露西恩是谁?”德奥维克微微一挑眉毛看向那位神官。
神官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属下……确实不知。”
“她当年可是被当成下任圣女候选来培养的。”德奥维克扭头看向了格兰朵,后者自从听到了露西恩这个名字后,情绪就一直肉眼可见的激动。
“她体内光芒的纯度,比格兰朵圣女还要高。如果连她都在亵渎圣光,那咱们又算是什么呢?”德奥维克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况且白枫城的情况特殊。那个城市是神圣国度唯一拥有高度自治权的城市,城内势力错综复杂,冒险者公会、商会、城防军,甚至内环的某些家族都在那里有利益牵扯。就连那白枫城大教堂,实际上也并不完全受我们管控……”
向来只一心一意为了教会工作的神官哪里了解这些东西?他当时就有些傻眼了:“这……这不太合理吧?难道国家不怕白枫城造反吗?”
“首先,白枫城是炼金产业的核心地带,更是冒险者最为活跃的大城,为我国带来大量经济来源和军事力量。他的重要性,可能仅次于国都辉冠城以及商都月畔港。其次,这个城市太靠近大陆中心地带了,附近全是魔力泛滥成灾之地、怪物大量聚集之地、和大大小小的腐蚀地区。它相当于是我国的城墙,抵御着所有外来的侵略,如果不给予一定的自治权的话,恐怕这城市挺不到现在……”
“原……原来如此。”神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他又追问道,“那我们就只能任由他们壮大了?”
“让我去会会露西恩、会会这个猎杀者组织吧。”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插入了谈话。
德奥维克与神官同时转头,看向表情已经逐渐趋于冷静的格兰朵。
现任圣女微微眯起了眼睛,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我还记得这个名字,我还记得那个人的模样。当年的圣女候选总共有三人,而她的天资则是其中最高的那个。只可惜她死活学不会魔法,最终被你们抛弃了,而我则成为了圣女……”
说到这里,格兰朵的眼中突然浮现出了一抹浓厚的战意:“我要找到她,看看分别八年之后,究竟谁的光芒更加接近圣光、谁才能真正配得上圣女这一称呼!”
……
白枫城里,夜色渐深。
翡丽特踩着月光洒下来的银辉,悄然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那并非是她位于白狼传说豪宅的家,而是她爷爷……或者说她师傅位于白枫城内的出租屋。
翡丽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昏暗的屋内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翡丽特轻轻嗅了嗅鼻子,她能够闻到陈旧纸张混合着草药的气味、各种炼金材料的刺鼻味道、以及一丝福尔马林的气息……
她立刻捂住了鼻子,尾巴不自觉地绷紧,目光落在炼金桌旁的狼亚人老者身上。
他是“群狼之首”,专业且正统的猎魔人——赫尔伯·科利艾托。
他是捡到了翡丽特,与她并无血缘关系的爷爷,她唯一的“亲人”。
他是教会了翡丽特潜行术和猎魔本领,将她引到猎杀者之道的师傅。
他是翡丽特这辈子最害怕的人……
此时,赫尔伯正端坐在炼金台旁,借着灯光看一本书。翡丽特微微眯起了眼睛,借用猫亚人傲人的夜间视力,终于看清了那本书的名字——《血精灵秘史》
寒意瞬间涌上翡丽特的心头,让她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爷、爷爷……你找我?”翡丽特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说过多少次了?”赫尔伯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如磨砂,“私下里,应该叫我什么?”
翡丽特哆嗦了一下:“对不起,师傅……”
“嗯。”赫尔伯合上书本,缓缓转身。他的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中泛着幽绿的光,像是潜伏的野兽,“我的乖徒弟……这几个月你都没怎么回家,看来你在外面过得很开心啊?”
翡丽特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在帮忙扫荡黑石牧场,获取资源而已……”
“呵,是吗?”赫尔伯突然冷笑,“可我听说,你重新找到了那个乌鸦小子,又跟修女混在了一起,成了‘白狼传说’的正式成员,甚至还拿到了荣誉勋章?”
“我……”
赫尔伯没有给翡丽特留下继续狡辩的机会,他突然站起身,高近一米九的庞大身躯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
翡丽特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每当赫尔伯发怒时,她就会头痛。多少年来,她既阻止不了,也摆脱不掉……
“翡丽特,难道你忘了是谁害死了你的家人?忘了是谁害得猎杀者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教会是你最大的仇人——可你却跟一名修女玩上了猎杀者过家家的游戏?”
“我没忘!”翡丽特痛苦的捂着脑袋,咬紧了牙关,“我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赫尔伯眯起眼,缓步逼近:“这就对了,翡丽特。你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你杀过的神职人员已经数不胜数,你心中本不该拥有迷茫!一旦让我发现你的意志不再坚定……你知道后果。”
翡丽特的后背渗出冷汗,尾巴紧紧贴住大腿,连连应道:“是、是……”
赫尔伯轻轻点了点头,脸色变得和善了一些。翡丽特也不再感到头痛欲裂了,她瘫软地靠在出租屋墙壁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对了……”赫尔伯突然话锋一转,拉高了音调,“我听说你们队伍里有个血精灵?”
翡丽特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她师傅果然在打艾比盖尔的主意!
但她也不敢撒谎,尤其是撒这种赫尔伯只需要稍稍调查一下就能得到结果的慌,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
“她的血统如何?纯正吗?”
“我不太清楚……”
赫尔伯幽绿色的眼眸紧盯着翡丽特,半晌,他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算了,你就好好的留在他们身边,继续和他们搞好关系,查清血精灵的底细。”
他抬起手,枯瘦的指尖划过翡丽特的脸颊,声音如毒蛇般钻入她的耳中:“她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至关重要。你要当好我的策应,别出差错,明白吗?”
翡丽特轻轻点了下头。
“好了,回你的新家去吧。”赫尔伯摆了摆手,示意翡丽特可以离开了。
翡丽特小声的与赫尔伯道了别,然后飞也般的逃出了出租屋,来到了外面的大街上,直到全身都暴露在月光的照耀之中时,才肯停下脚步。
翡丽特抬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月光。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绝望,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拳头,扭头走向了白狼传说豪宅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