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妄为?林浩听得心头火起,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是顺从地低着头。
在心里反驳:是是是,我怎么敢在您少将军面前任性妄为?我哪次不是被“任性妄为”的那个?
总算能回去了,他暗自松了口气,只觉得一阵疲惫和虚弱感袭来。都怪那个来喜,搞得我从早上起就没吃一点东西,现在饿得腿都软了。
他想着,便试图转身离开,然而刚迈出一步,就因为饥饿和情绪的大起大落,脚下猛地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他下意识地闭眼,准备迎接摔倒在地的疼痛。
然而,预想中与冰冷地面的碰撞并未发生。一只手臂及时而有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稳住了他失衡的身体。
林浩惊讶地睁开眼,对上的是林如烟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却依旧看不出太多情绪的眼眸。
她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会出手,动作显得有些突兀,抓着他胳膊的手甚至带着点僵硬的力度。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林如烟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林浩苍白憔悴的脸色,眉头不自觉地蹙紧。
片刻后,她竟然俯下身,另一只手有些生硬地探过来,冰凉的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和额头,像是在确认什么。
“听说你早上吃了馊掉的东西?”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问出的话却让林浩一愣,“要不要,叫个郎中过来给你看看?”
林浩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她都知道,她知道早上是馊饭,知道是那个仆人在作践我。这个认知让他心底刚刚因对方伸手搀扶而升起的一丝微弱暖意瞬间冻结。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寒意和屈辱。她明明知道不是我的错,却还想把责任全都推到我头上。
如果我刚才没有认错,没有表现得那么顺从,她是不是就会像游戏里那样,毫不犹豫地按照“剧情”把我当成麻烦清理掉?
想到这里,那触碰在他脸颊上的、带着些许冰凉的手指,此刻仿佛也带上了令人不适的审视和算计。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抗拒,猛地偏头甩开了林如烟的手,后退了半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疏离和刻板,甚至比刚才更加冷淡:“不用了,少将军。我刚才说过,不会再给您和将军府添任何麻烦。这种小事,不劳您费心。”
他微微欠身,行了个毫无温度可言的礼:“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说完,不等林如烟回应,他便转过身,有些匆忙地沿着来时的路离开。
脚步因为饥饿依旧有些虚浮,但背影却挺得笔直,带着一种倔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绝。
我会努力不惹你生气,不会让你有理由对我拔刀相向。他在心里默念着生存法则,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我远离你,你也别再注意到我。我们互不干涉。
林如烟站在原地,并没有出言阻拦,只是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一直看着林浩略显仓促却异常决绝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院落的拐角。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少年甩开她手时带起的微弱气流,以及那份毫不掩饰的、带着刺的疏离。
少将军,她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印象里,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似乎从未如此正式、甚至带着点划清界限意味地称呼过她。
之前他不敢喊母亲‘大将军’,倒是跑过来叫我‘少将军’, 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掠过心头。
这泾渭分明的称呼,在这种古怪的局面下,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讽刺感。
她的眼前,莫名地闪过许多年前,那个刚刚被带入府中、因为害怕和陌生而紧紧抓着母亲衣角,却还会对着她这个同样冷着脸的“姐姐”,露出一个怯生生、又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笨拙笑容的小男孩的模样。
那笑容和眼前这个冷漠疏离、甚至带着点狠绝背影的少年,几乎重叠不到一起。
林如烟微微蹙了下眉,将那点不合时宜的闪回从脑海中驱散。她漠然地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个方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然而,在她自己都未曾留意的心绪深处,某个冰冷的刻度,极其细微地、向上跳动了一格。
在沿途其他仆役或明目张胆或隐晦的轻视目光中,林浩终于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回到了自己那间偏僻冷清的屋子。
他几乎是撞开门,踉跄着扑到那张硬邦邦的床榻上,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着一动不动,只有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
“呵。”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带着疲惫至极的嗤笑,将脸埋进带着霉味的被褥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今天,总算还活着。”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缓慢地蔓延开来,伴随着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后怕。
看来当初熬夜玩那个破游戏,一遍遍读档重来,也不是全无用处, 他翻了个身,望着灰扑扑的床顶,暗自思忖。刚才那种情况下,我竟然还能想到叫她‘少将军’。
他清楚地记得,在游戏里,每次选项里出现带有“姐姐”称呼的选项,无论内容是什么,那位大小姐林如烟的好感度都会毫不意外地暴跌。
原因无他,就是极度厌恶这个占了她亲弟弟位置的假货,连一声“姐姐”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和玷污。
不知道当初为了试出这个规律,我白白死了多少次,想到那些千奇百怪的死法,林浩就一阵胃抽搐。
要是刚才我没想起来,习惯性地或者为了讨好叫她一声‘姐姐’那下场,简直不敢想。
啧,这位长姐,真是难搞啊。他叹了口气。以后还是统一称呼‘少将军’吧,既符合身份,又能保持距离,安全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