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省的某个农村初级中学。

年过五旬的白老师,是该学校的一位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这位平时沉默的老人,却有着更加出名的事。

他的儿子,那位和他闹掰,并且成为世界冠军的儿子。

因为这个事,白老师没少被别的老师开玩笑,甚至在上课的时候,连学生也拿这个例子反驳自己。

“你现在不读书,你想干什么!”

“谁知道我是不是什么被埋没的世界冠军呢!”

“你个连书都都不明白!玩个游戏都玩不过班上学习第一的人!你也配是世界冠军?”

七八年过去了,很少有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的只是一年年夸张化传下来的传说。

白老师岁数大了,总是放不下家里的一亩三分田,腰驼了,就像是拐杖,背后鼓着大包似的。眼花了,戴上了老花镜。

他的办公桌上总贴着一张照片,是张全家福。健壮的白老师和他貌美的妻子,豆蔻年华的少女和年幼的孩子,他们笑容灿烂。

下班后,如果没有农活,白老师就晃晃悠悠走回家,他的妻子是隔壁小学的老师,现在也成了花白老太。

除夕那天,白家并没有别家那么热闹,走过场似的将鞭炮放了,白老师再孤身一人,和嘻嘻闹闹的人群一起去祭祖。

回来后,妻子的年饭也差不多好了。

两个加起来已经百多岁的人,相对而坐,面对满满一桌的饭菜,沉默吃着。

这样的年,他们已经过了两年。自从女儿出嫁后,家里本就冷清的氛围更加寂静。

没有笑容,没有话语,有的只是两个老人的相对无言。

饭后白老师就拿着烟盒,坐在门口抽着,他染上烟瘾已经七八年,戒是戒不掉了。

妻子背着手走过来说道:“老头啊!我想去看看小沙。”

白老师抽着烟,轻飘飘回道:“我又不拦着你,他要是乐意见你,你就去呗。”

白母沉默了,母子俩上次见面是在白沙离家第二年,而再见面的目的却是断绝关系。

“人永远无法共情,哪怕是你自己,现在的你也永远不会理解曾经的你。”

白老师吐着烟圈,起身回房间午睡:“既然做了,就别期望他原谅,你现在出现在他面前,除了添堵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白母擦着眼角泪水,她也知道,所以当年回来后她就一直在后悔,她怎么会不明白,那可能母子俩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

“我就是想……再看看他…”

屋外爆竹声轰鸣,欢欢喜喜过大年。

屋内寂静缄默的小世界,老人流着泪,空旷的饭桌上早已没人,座位还在,人却再也不会回来。

—————

“妈,你这是干什么?”

大年初二那天,白青回到家里,她妈拉着她说,两句三句离不开白沙。

白母小心翼翼问道:“你说我要是去看看你弟弟……”

白青连忙打断道:“妈你看看我,我这么大闺女你看不够吗?怎么一天天尽想着我弟的事呢?”

以前对于父母和弟弟的矛盾,白青一般不参与,父母这边继续孝顺,弟弟那边继续帮忙。

父母要是乐意认个错,弟弟要是愿意原谅自然是最好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的妈呀!您心心念念的大儿子成闺女了!

不仅变闺女,还给你搭了个大胖孙女!哦对,还有个小女婿。

虽然白家父母也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人,可这生儿育女的冲击也太大了。

一旁和女婿下着象棋的白老师则轻描淡写说道:“你就带她去,看她有没有脸当着面喊声儿子出来。一次之后就死心了。”

白母则转过身子反驳道:“我的儿子!我为什么没脸喊!我就是道歉磕头我也要见一面!”

白青瞬间就头疼了,这叫个什么事嘛!

白老师对于白母的说法嗤之以鼻,道歉磕头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种子都被你扔外面去了,现在都开花结果了,你非要去把种子再挖回来,你真是老糊涂了!”

“这遗产总要给他拿去吧!”

白老师也头疼,这女儿女婿都在脸上,还这么说话,“人稀罕你这点退休金啊?按我说的,全留给小青!”

等女儿一家人走后,白家又陷入了沉默的死寂。

白母郁郁寡欢,白老师不是下地就是蹲在门口抽着烟。

等春节将尽,归家的人陆续外出,村子里十户三空,都陷入安静的氛围,白母的状态才有所好转。

以前有人教过她,从电视里看白沙的比赛,每年都能在屏幕里看到他。

可如今白沙退役了,白母获取消息的渠道就只有电话,因为白沙压根不加他们的wx,连视频通话都做不到。

老人通常都睡得很早,可每天的夜晚,白家卧室外总闪着亮光,是白老师在抽烟。

“没有什么是应该,都是活该啊。白安国啊你活该。”

抽噎的声音在夜幕里被隐藏,银白泪珠也无影无踪,或许这是身为男人最后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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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哪一天。

白老师照理早起,却发现身边人早已不见。电话也打不通。

田间地头,小店超市,学校教室,都不见身影。

白老师有些焦急地跑来跑去,却得到她早就请假的消息。

白老师连忙回去翻箱倒柜,果不其然发现存折不见了,于是坐到床上,继续抽着烟。

“何必呢?”

通往s市的火车上,何丽春背着小包,紧紧攥着拳头,她很紧张,但她踏入火车后,甚至没有一丝期待,一颗心脏满是紧张。

她只是像见一见自己的孩子,哪怕是被他打被他骂,只要能看到一眼,何丽春就认为值了。

她是一个犯过错的人,她也是一位母亲。

绿皮火车慢慢悠悠开向远方,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何丽春并没有去过s市,那是一座陌生的城市。

可是她的手里还有电话,有已经在s市落家的弟弟。包里有钱,有能活下去的资本。

而八年前的白沙呢?什么都没有,孑然一身来到陌生的城市,唯一的帮助就是姐姐汇来的一月几百块钱。

人是无法共情的,她永远不会明白他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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