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像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在绯红小队每个人的心头，尤其体现在她们对灵儿的态度上。
回到公寓的第二天清晨，灵儿像往常一样闭眼了一整个晚上，却在早上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就听到了绯红起床的声音，接着厨房的方向开始不断地叮铃咣啷。
被这吵闹声音实在吵到躺不住的灵儿坐了起来来到客厅。
“灵儿你醒啦？等等哦，早餐马上好！”
在厨房的绯红露出一个有些紧张的笑容，锅里煎着的鸡蛋形状有点古怪，旁边的面包机弹出两片微微焦黑的面包。
“这是我第一次做饭，可能有些……不好吃？”
“嗯。”
灵儿走到餐桌前坐下，看着绯红端来的早餐。
形状奇怪的煎蛋、焦边的面包、一根火腿肠，还有一杯牛奶，品相看起来也就是仅仅能吃的程度。
但灵儿并不挑剔，拿起就吃，毕竟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吃到……总是好的，以前自己也有过因为没有狩猎目标而挨饿一段时间。
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什么绯红要盯着她吃，眼神里充满了某种……期待和不安？
“好……好吃吗？”
绯红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她对自己的水平十分不自信，当然也的确做的很差劲。
“嗯。”
灵儿点点头，继续咀嚼，对她来说，食物只有能吃和好吃、还有不能吃的区别，这份明显属于前者。
绯红似乎松了口气，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冰箱前哗啦一下打开门。
灵儿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因为这次不是单纯的冰箱开启的吱呀声，她明确的听到了满满当当的声音。
而原本空荡荡的冰箱，此刻也的确如同灵儿预料的一样，里面装满了吃的。
各种口味的酸奶、布丁、成盒的草莓、切片蛋糕……
“！”
灵儿的红色瞳孔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最珍贵的宝石，她甚至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视线完全无法从那片充满甜品的海洋中移开。
“我……我昨天连夜下单的！”
绯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以后冰箱不会空了！灵儿你想吃随时都可以拿！”
灵儿转过头，看着绯红，眼神里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喜悦和疑惑。
“这是怎么了？”
灵儿罕见的有些疑惑，绯红给她地方住，让她可以洗热水澡，现在还有满冰箱的好吃的？
人类的行为逻辑……有时候比怎么抓住猎物还要难懂一些。
“因为……”
绯红被问得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急中生智的开口道。
“因为我们是队友啊！队友之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而且你昨天……嗯……辛苦了！”
队友？辛苦？灵儿歪歪头。
打那些黑怪并不辛苦，甚至有点无聊，反而是最后装晕有点麻烦。
灵儿看着绯红，却感觉胸口有些闷，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出现在她的脑海，如果硬要说的话……是负罪感？还是愧疚？
她摇摇头，把这个疑问甩了出去，她不想去思考这么多，但这些好吃的……大不了下次出任务的时候自己晕的晚一点。
“谢谢。”
灵儿看着绯红开口说道，但却仅仅是这两个字，却让绯红脸上绽放出了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
而这种过度的照顾并非个例。
在学校里，橙黄几乎成了灵儿的专属医疗兵。
课间休息，橙黄就会小跑过来，手里凝聚起柔和的橙黄色光芒。
“灵儿，我再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吧？虽然医疗部说没事，但还是再看看比较好！”
不等灵儿同意，温暖的治疗能量就已经笼罩了她。
其实灵儿体内能量充盈，夜魔的核心还没消化完呢，她以前胃口没有这么小啊？
不过她只觉得现在这股能量暖暖的，很舒服，但……没必要。
海蓝则变成了灵儿的“人体挂件”。
上下楼梯时，海蓝一定会紧紧抱住灵儿的胳膊，美其名曰“怕灵儿妹妹突然又晕倒摔跤”。
去食堂打饭，海蓝一定会抢着帮灵儿拿餐盘。
“灵儿妹妹刚恢复，不能累着！”
甚至去卫生间，海蓝都想跟着，被灵儿用平静无波但坚定的眼神瞪了回去。
灵儿很不解，自己明明比她强那么多，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会摔倒？甚至上下车都站在外面护着自己。
而最古怪的还是翠绿。
她不再试图用复杂的理论给灵儿补课，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套《幼儿魔法少女启蒙绘本——能量基础篇》。
里面用各种可爱的卡通图案和极简的文字介绍最基础的概念。
她把书塞给灵儿，推推眼镜。
“我觉得这个更适合你现阶段的学习水平。”
“有看不懂的……嗯……应该不会有看不懂的。”
灵儿翻了两页，画风确实比课本可爱，但她也确实没有看懂。
而且她对上面的内容也毫无兴趣。
灵儿对这一切感到……困惑。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些奇怪行为似乎和队友这个词有关，也和上次任务她晕倒有关，只是她无法理解这些行为。
但她的胸口却和之前绯红那次一样，很闷，自己好像的确有了那种叫作负罪感的情绪。
日子就这样在一种略显古怪的呵护氛围中过了几天，直到新的任务通知到来。
但是比任务通知更早来的是，之前合作的钢刃小队队长，锋刃发来的消息。
“绯红，我们上次一起出任务还记得吧？”
这时正是午间，绯红小队五人正并排坐在食堂吃着午饭。
“怎么了锋刃前辈？”
“出任务和回来的时候，我们两支小队都是坐的一辆车对吧？”
“是的锋刃前辈。”
“那就好说了。”
缝纫在发完这句话后就久久没回消息，直到一小会后发来了一份文件。
“我们那次出任务超载被发现了，这是罚款单。”
“车辆的维修我们小队已经支付上了，这是罚款，我们平分吧，我的那份已经交上了，你们小队的那部分尽快交上。”
“欸？？”
绯红睁大了眼睛，反常的动作立刻就吸引了旁边四人的视线。
“绯红，怎么了？”
翠绿看着绯红，绯红也慢慢的转过了头，把手机递到了翠绿手中。
“果然超载罚款了，意料之中吧。”
“我们也的确要付这个钱，对吧？”
翠绿说完就把手机递到了橙黄手中，然后传到海蓝，最后放到了灵儿手中。
“嗯……”
灵儿看着手机上那密密麻麻的字，眨两下眼睛后迷茫的看向其他四人。
“这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灵儿你有很多甜品消失了。”
绯红用灵儿能听懂的方式说了出来，而灵儿也立刻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她不想交这个钱，但绯红她们都交了，自己也只能交了。
不过就在绯红把罚款交上的同时，任务通知也弹了出来。
“D级护卫任务？”
绯红看着信息有些惊讶，并不是因为任务，而是上面的信息。
“护送一位总部的科研博士前往市郊的七号观测站……点名要求我们小队？”
任务级别很低，报酬也一般，但“总部”和“点名要求”这几个字让她不敢怠慢。
“准备出发吧。”
翠绿已经站了起来。
“总部来的博士，不能出差错。”
“嗯。”
绯红也立刻站了起来，几人开始朝着任务地点走去，翠绿则是去给几人办请假条。
很快，一行人再次来到分部停车场。
这次没有别的队伍，只有两辆黑色的、明显经过防弹改装的轿车。
排头的车旁站着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
此时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正低头看着什么，而他的身后站着一位像是助理的年轻女性。
“你们就是绯红小队？”
听到脚步声，博士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五人。
最后，目光停留在了灵儿的身上。
那目光并非友善或好奇，而是一种审视。
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充满研究价值的奇特样本。
灵儿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一种本能的反感和厌恶油然而生。
她本能的讨厌这种眼神，讨厌那身衣服。
这种被打量的感觉，比面对那些黑怪更让她不舒服。黑怪是想吃掉她，而这个人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拆成零件再仔细研究。
甚至让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实验室情境和大量类似面前男人的白大褂。
这种不适感让她发出了一些低沉的声音，就像是猫咪在遭遇危险时发出的那种声音一样。
而在她身边的绯红也听到了这道声音，随即上前一步。
“是的，博士。我们是绯红小队，负责您此次的护卫任务。”
绯红想挡住博士投向灵儿的视线，但效果甚微。
“嗯。”
博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视线依旧没有离开灵儿。
“我叫肯特，总部黑怪行为学研究科的，上车吧。”
他说完，率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助理小姐礼貌地对众人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绯红则是在确认灵儿没有问题后才带着小队走上另一辆车，因为灵儿的状态很不对，平时的灵儿绝对不会这样。
车队出发了，绯红坐在副驾驶。
翠绿、橙黄、海蓝和灵儿则坐在后排。肯特博士的车在前方引路。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肯特博士似乎完全没有交谈的欲望，只是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后面的车辆，更准确地说，是观察着灵儿。
灵儿看着窗外，尽力忽略那道令人不快的目光。她能感觉到，这个人类很弱，很轻松就能摁死。
但他是保护目标，不能动。
她只是默默地将肯特这个名字和讨厌这个感觉联系在了一起。
路程过半，一切平静，就在众人停车稍微放松和整备时，肯特博士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了过来，点名道姓。
“绯红队长，请让那位叫灵儿的队员到我车上来。我有些关于之前任务的详细问题想请教一下。”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绯红心里一紧看向翠绿，翠绿微微摇头，谁都能看出肯特博士的行为很反常，但又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绯红只好硬着头皮回复。
“博士，灵儿她……不太擅长交流，而且她的任务是护卫……”
“这是研究需要，让她过来。”
肯特博士打断了她，声音带上了几分冷硬。
灵儿也听到了。她看向绯红，最后打开了车门下车，然后坐进了肯特博士车的后座，那位助理小姐正坐在副驾驶。
车门一关，肯特博士甚至没有寒暄，直接开口。
“魔法少女灵儿，据报告显示，你在旧工业园任务中，表现出了远超常规评级的身体力量和爆发力，随后陷入昏迷。”
“能描述一下你能力发动时的具体感受吗？”
他的眼睛透过金丝眼镜盯着灵儿，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着。
灵儿看着窗外，根本懒得理他。
见她不回答，肯特博士也不气馁，反而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复杂仪器，悄悄对准了灵儿。
仪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低频嗡鸣。
一瞬间，灵儿感到一丝极细微的、令人极其不适的能量扫过她的身体，像是冰冷的触手试图窥探她的内部。
这种被窥探的感觉让她猛地转过头，红色的瞳孔骤然缩紧，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直接捏碎了肯特博士手中的仪器，同时捏碎了他的手骨。
然后直接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但在车上的肯特博士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愕的表情，但随即又被更浓烈的兴奋所取代。
“不可思议……她和之前的那些都不一样！”
他喃喃自语，看着灵儿的眼神更加灼热。
已经下车的灵儿感受到背后那股视线皱了皱眉头，如果不是因为任务，自己一定要拆了他……
她讨厌这个人类，讨厌这个仪器，更讨厌这种被当成实验品的感觉。
“灵儿，没事吧？博士问了什么？”
绯红在灵儿回到车上后赶紧问道。
“……没什么。”
灵儿吐出两个字，闭上眼睛，明显不想再谈。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她胃里一阵翻腾，比闻到动物类黑怪的味道还难受。
绯红和翠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这个肯特博士，来者不善。
后续的路程再无事端。
顺利抵达七号观测站后，肯特博士下车，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灵儿所在的车厢，转身走进了观测站。
返程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格外凝重。
“那个博士……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翠绿推了推眼镜，低声道。
“他对灵儿的兴趣太大了。”
“总部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海蓝小声问，有些害怕。
“不一定，但他肯定有问题，是因为之前的任务报告吗？”
绯红很快回答了海蓝的疑问，她有些不能理解，锋刃队长不是说过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吗，为什么会对灵儿这样关注呢？
“可能是顺路吧。”
翠绿说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除了这个以外她也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了。
灵儿依旧看着窗外，似乎对她们的讨论毫不在意。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叫肯特的人类，和他那冰冷的仪器，让她想起了一些很久远、很不愉快的模糊记忆碎片。
那种仿佛被放在实验台上剖析的感觉……
非常，非常讨厌。
她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如果下次再遇到，如果他不是保护目标……或许，可以让他安静一点。
或者……今天晚上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