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衣衫簌簌滑落,一本塞在背后的厚书应声跌落在地。

书脊落地发出闷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米修拉凝视着地上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封面上尽是磨损的痕迹,书角卷曲,内页也有些松散。

这是姐姐薇薇安熬了无数个夜晚为她编写的,每一道题都凝聚着心血。

此刻,这本书不仅承载着知识,更几乎是救了她一命。

若没有这本书,厉鬼刚刚那枚子弹,说不准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弯腰拾起课本,指尖抚过粗糙的封面,米修拉转身走向那具已经失去生息的怪物尸体。

她嘴角扬起一抹复杂的笑意,有胜利的窃喜,也有劫后余生的恍惚。

“现在我不得不信,书本能挡子弹,知识能救命。”

“薇薇安姐姐要是知道她的习题集还有这用处,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米修拉刚想将书掷向那具可憎的尸体,但手腕转到一半却滞住了。

脑海里浮现出姐姐伏案书写的背影,昏黄的灯光下,薇薇安的发丝垂落额前,伏案桌前的画面。

最终,米修拉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书塞回腰后的皮带间。

费力地拖动着怪物的尸身,米修拉咬紧牙关将尸体抛入陷阱。

至于那颗滚落一旁的脑袋,则被她猛地一脚踢进深坑。

清理完战场,米修拉重新别好斧头,拾起那柄已经打空子弹的猎枪。

钢叉和铁锹扛在肩上,沉甸甸的重量让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此时仍然不能放松警惕,谁也不知道黑暗中的威胁是不是都消失了。

米修拉头一回觉得穿越荒野的路程如此漫长。

只剩一颗心突突地跳,脚下的花草疯长,云雾缭绕,脚步声仿没有尽头,时间从指间溜走,光阴变化,而这种被迫的慢节奏凝视,在身心俱疲中劈出一隙禅意留白。

每一声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每一处阴影都仿佛潜伏着危险。

直到那座熟悉的房屋轮廓出现在视野中,米修拉才稍稍松了口气。

推开家门,爬上二楼,迈进卧室的瞬间,她整个人几乎瘫软下来。

靠在门板上喘息良久,米修拉才勉强挪到床边。

她没有立即躺下,而是小心地脱下破损的衣物,将习题册轻轻放在枕边。

踉跄着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影像让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皮肤上是大量淤血,背上大片紫红色的淤伤交错纵横,细小的擦伤更是不计其数。

她轻轻触碰肿胀的皮肤,忍不住嘶了一声。

“内脏说不定也伤到了……”

“下次进入这个世界时,这些伤口会消失吗?”

米修拉不敢确定,但她还是本能期望自己下一次返回梦境世界,不用以这副伤痕累累的模样。

关于那场猎鬼之战,米修拉自认为前半段还算漂亮,但后半段简直一塌糊涂。

自己确实充分利用了怪物智力有限的弱点,成功诱敌深入,执行计划几乎完美。

但后来选择用钢叉而非石块了结陷阱中的怪物时,就暴露了经验的匮乏。

而最后关头,胜利在望的兴奋让她放松了警惕,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

“要不是那‘特殊’的存在……搞不好我正死在鬼的手里了。”

米修拉从未想过,那个被她召唤而来的存在竟拥有如此可怖的力量。

甚至仅凭降临的气势就能让怪物陷入彻底的恐惧,连遭受攻击都无法挣脱。

这时,一个一直下意识遭到她忽略的念头活泛而起。

为什么这片废墟中的怪物从不靠近这栋房子?

为什么这里是唯一的安全区?

难道这栋房子里藏着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比如,那个在她冥想时出现的某种存在?

米修拉的血液几乎冻结。

她想离开搜索整个房屋的所有角落,找出异常的源头,但很快压下了这个冲动。

现在的她,连对付一只怪物都如此艰难,又有什么资格去挑战那个能让怪物都战栗的存在?

既然这栋房子至今仍然提供庇护,那就不要去揭开那层危险的帷幕。

能安全一天,就算一天。

反正,那东西正想危害自己,想必早就动手了,怎会等到现在也没动静。

明天的危险,还是全部交给明天的自己吧。

米修拉上半身裸露站在镜前,指尖轻轻抚过淤痕。

短短几息的功夫,伤势不可能有明显的变化。

她左手仍紧紧攥着那只不起眼的亚麻布袋。

“既然得到了机缘,那么在正踏入灵能力者的道路后,我必须足够强大,不然还是无法面对各种危险,”,米修拉深吸一口气,熟练解开系绳,袋口敞开的瞬间,室内光线似乎微微暗沉了几分。

那团躺在底部的深红物质缓慢地流转着,只是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引力。

直接吞服?

举行某种契合的仪式?

还是寻找一个缥缈的隐秘存在进行献祭?

后两个念头来自于她翻阅过的那些装神弄鬼的典籍。

若是依着她从前不管不顾的性子,大概只会吃下去再说,管他三七二十一。

但现在她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米修拉没来由地觉得,老酒馆深处那个给自己塔罗牌的女人,说不定,能给自己指一条明路。

尽管这信任来得毫无缘由,近乎直觉。

反正就算此路不通,自己再次从姐姐薇薇安那里旁敲侧击出些信息也不迟。

很多事情总是要去做的,不做又如何会知道事情的结果。

仔细穿好衣物,将那只装着灵异之源的口袋和所有积攒的钱币一并妥善藏入外套内衬的暗袋。

做完这一切,米修拉才允许自己瘫倒在床榻上。极致的疲惫如同黑色的潮水,迅速淹没了感官,将疼痛与不适都模糊成遥远的背景音。她几乎是立刻沉入了无梦的深渊。

…………

晨光熹微,尘埃在从窗帘缝隙透入的光柱中缓慢浮动。

等少女再睁开眼时,满室阳光刺目。

米修拉挣扎着坐起身,只觉得每一根骨头都像被拆开又重新组装过,酸涩而沉重。

梦境中的殴打折损到现实,竟也留下了清晰的余痕,所幸程度减轻了许多。

稍感安心后,她立刻探手摸向衣内暗袋。

指尖所及,只有钱币的冷硬轮廓。

她的动作顿住了,心脏猛地收紧,随即更慌乱地摸索全身每一个可能的口袋。

“不见了……不应该啊,明明在我的口袋里的!”

那团深红并未如预期般跟随米修拉回归现实。

这与那个酒馆女人隐晦的提示截然不同。

米修拉强行压下骤然窜起的恐慌,迅速整理好衣着,推门而出。

盥洗室的门大开着,水声哗啦。

薇薇安正对着镜子,满嘴泡沫地刷着牙,青丝如瀑的长发随意扎成一束,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早上好。”

米修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常。

“太阳都快晒屁股了,才起吗?”

薇薇安含混不清地回道,俯身漱口,吐掉水,然后拿起毛巾擦嘴。

她侧过脸,蔚蓝的苍眸一转,盯着米修拉,缓缓道:“你昨晚……溜出去干了什么?”

“姐姐,外面那只猫头鹰就没有离开过吧把,”米修拉撇撇嘴,“我敢出去招惹它吗?”

“哼,算你还没傻到底。”

薇薇安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身整理洗漱用具,一边状似无意地提醒,“记得去帮我发电报,别耽误了正事。”

“知道。”

米修拉点头。

这件事关乎逃离的计划,她刻在心上。

匆匆咽下几口面包充当早餐,米修拉径直前往村广场旁的行政办事处。

缴清费用,看着电报员将电文发出,她片刻未停,转身就走向那条通往老酒馆的熟悉小路。

尽管此刻酒馆大抵刚开门,那个神秘的女人大概率不会出现,但她愿意等。

为触碰那个灵异的世界,她已经耗费了太多时光,再将这满怀期望的等待延长那么一点点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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