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她面前的几道身影不算高大,甚至可以说得上瘦弱,但也不是现在的她能打得过的。

“你给不给!?”男孩的声音很尖锐。

白沁冷冷地看着他,把手抱紧了些,意思已经很明显。

男孩有些恼怒,一脚就踹在她的腰上,白沁应声倒地。

这一脚仿佛一声令下,站在旁边的几个男孩也围了上来,不要命般地伸腿踹她。

一个灰扑扑的馒头无意间滑落在地,几个人这才停下来。

为首的男孩弯下腰小心将馒头从地上捡起,朝蜷缩在地的白沁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妈的,打不死你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混蛋!”

“走。”他招了招手,几个人一窝蜂地跑了。

纷飞的雨点从天而至,夹杂着几颗细细的雪花。

冬天来了。

白沁已经记不得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经历的第几个冬天,但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因为这大概是最后一个。

没有食物,人很难熬过冬天,而在捡到这个馒头之前,她已经饿了整整一周。

细碎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白沁以为是那几个人又回来了,艰难地转过头,却看见一个女人。

那是个带着斗笠,一袭白衫的女人,容貌隐在一层纤薄面纱后面,腰间挎着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

不久前,许诸路过此地,突闻一阵喧闹,放出灵识一探发现是一群孩子,顿时不感兴趣。

她喜静,更何况这群人只是一介凡人,凡人与凡人之间的争闹,在修仙者看来不过虫鸣。

十年一代,百年一生,太弱小,也太短暂。

许诸正要把灵识收回时,猛然一顿。

不,躺在地上那孩子不一样。

有意思,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竟会出现此等潜力之人,若将其带回好生培养,假以时日恐与自己不相上下。

许诸运转灵气,脚尖点地,来到了白沁的面前。

“你快死了。”许诸说。

“……”白沁感觉自己的眼皮正在变得沉重,想说话,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想活吗?”许诸又问。

白沁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一句话。

许诸转身假意离开,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裙摆被人揪住,她勾了勾唇。

灵气涌入白沁的体内,将她身上的伤口悄悄疗愈,于是白沁有了说话的力气。

“你叫什么名字?”许诸问。

“白沁。”白沁老老实实地回答,她自然知道自己这条命是被眼前这位“高人”救回来的。

“不够悦耳,在前面加个许,全名许白沁。”

许诸说话轻巧,看似在与白沁商量,语气却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跟我修仙,如何?”许诸看向白沁灰扑扑的脸,“但可想好,尘市如潮人如水,修了仙,便入了仙途,落不了个好死。”

“许白沁拜见师尊。”许白沁跪拜在许诸的面前。

“好,从今天开始,世上没有流浪儿白沁,只有我许诸的大弟子许白沁。”

许白沁突然被一种不真实感包裹,眼前的画面一转,许诸已经衣衫残破,浑身血迹地靠在一块碎石前。

她连忙上去握住许诸的手掌,开始运作体内的灵气,试图治疗许诸的伤势。

可惜无力回天,许诸已经丹田破碎,经脉寸断,就是真仙来了也不敢说百分之百能救。

“师尊……”许白沁颤抖着嘴唇开口。

“沁儿,这是为师教给你的最后一个道理……”许诸吐了口血,气息陡然下跌,此时于她而言,每说一个字都会牵扯到全身的伤势,如同千刀万剐,但她还是说了。

“勿冲动……会隐忍……”

许白沁看着许诸死在自己的面前,悲痛欲绝。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许诸引她修仙,让她吃饱穿暖,教她为人处世,她早就将许诸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无情峰顶。

许白沁从床上惊醒,窗外日光阑珊,许诸栽在院前的那颗果树已经落花,结起了果子。

她连忙运转无情诀,这才压下了心头那股怅然的情绪。

自从许诸死后,许白沁已经独自一人在峰顶生活多年。

其实修炼到她这个境界,本不用再沾五谷,也不必像凡人一样睡眠起居,但她习惯如此,甚至沉溺,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一些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感觉。

“许师侄,到桃峰来一趟,面见议事。”一道隔空传音在许白沁的耳边响起。

她即刻启程朝桃峰的方向飞去。

桃峰。

如字面意思,整座山峰都种满了盛开的桃树,而且永远四季如春,是青云宗八峰之中占地面积最大,同时也是底蕴最深厚的一座峰。

美则美矣,许诸第一次带许白沁来桃峰时,她的震撼简直难以言表,但见多了之后也就见怪不怪了。

她还是喜欢自己光秃秃的无情峰。

许白沁在一座镶嵌在浓密桃林中的宫殿前落地,抖了抖衣摆,跨过门槛,走进主殿。

尽头的方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面容英俊,剑眉星目。

从外表是看不出修仙者的年纪的,就像这个男人看上去比许白沁还年轻不少,实际上已经快八百岁,而许白沁才刚过百岁。

“拜见掌门。”许白沁微微点头,就当打过招呼。

“许师侄好久不见,修行如何?”掌门点了点头。

“劳您挂心,不久前刚突破炼虚后期。”许白沁说。

掌门嘴角的笑容一僵。

“又突破了?好啊……突破好……天下英雄果如过江之卿,才俊出少年啊!”

他才合体中期,许白沁都炼虚后期了,照许白沁现在这个修炼速度,估计再过几十年自己都只能仰望她了。

要知道这还是许白沁没有全力修炼的速度,他是知道许白沁每天要睡觉的。

“掌门找我何事?”许白沁开门见山。

“我宗一位外出历练的亲传弟子的灵牌刚刚碎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许白沁皱了皱眉,灵牌是每个青云宗弟子都有的东西,寄一丝精魂于其中,人死牌碎,易于宗门监视弟子的安全,更重要的是,可以记录下来弟子死前的一段记忆,方便宗门派人寻仇。

“你自己看吧。”掌门一挥手,一段记忆进入了许白沁的识海。

她很快看完,一阵压抑不住的杀意猛然爆发。

“魔修?”

掌门点了点头,“一个化神大圆满的魔修跨了一个大境界来杀我宗一个金丹期弟子,不图资源,只谋命,我怀疑这是特意针对我宗低境界弟子的猎杀。”

许白沁运转无情诀,才压制住自己的杀意。

她愤怒,不是为那个死去的弟子,而是魔修。

这些年来,她每遇见一个魔修,都会将对方一点一点折磨致死。

因为许白沁的师尊许诸就是死于魔修之手,不仅如此,她的两个师弟和一个师妹也是死于魔修之手。

“其他峰主都要事缠身,只有你日日空闲,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掌门说。

“是。”许白沁点头应下。

在离宗之前,她回了一趟无情峰。

许白沁的房里摆着一块小小的牌匾,就在桌上,牌匾上刻写着几个字:恩师许诸之灵位。

她取出香烛点燃,而后轻轻插在灵位前的灰炉:“师尊,掌门有事付我,沁儿可能多日无法回峰,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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