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皮尔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望着窗外喧嚣的街道发呆。
拉皮尔先生已经快五十岁了,他出生的时候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当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的时候,他正好长大成人。
幸运的是,由于法兰西政府在在这次战争开始不久,便很快向铁血帝国投降,因此拉皮尔并没有被征召上前线。
但是,战乱依然打扰到了拉皮尔一家人的生活。
由于铁血帝国和法兰西的反抗军时不时有战斗发生,拉皮尔一家不得不从铁血帝国的占领区第戎搬走,来到了属于维系教廷控制下相对安宁的里昂,并在这里继续他父亲售卖自行车的生意。
拉皮尔很喜欢这个工作,并在之后的时间里,与一名来自撒丁帝国名叫萨利的女人建立了家庭。
萨利是一名职业自行车手,拉皮尔就是用自己设计的一款精致且性能高超的自行车,来最终博取到萨利的欢心的。
在之后的一次环法自行车比赛中,萨利以前所未有的好成绩脱颖而出,不久以后,两人便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又过了两年,萨利为拉皮尔生下了一个女儿,等到女儿上学之后,萨利已经快要四十岁了。
于是萨利便从一位职业自行车手变为了一名业余自行车手,只会偶尔参加一两次娱乐性质的比赛,其余时间都在照顾女儿,或者是和拉皮尔研究新的自行车设计。
这期间,拉皮尔的自行车生意从一个小铺子逐渐做大,最终受到了撒丁帝国投资者的重视。
在来自撒丁帝国的股东帮助下,拉皮尔很快便成立了一个自行车公司,并且在十几年里逐渐打造出了一个远销海外市场的知名品牌。
但即使是工作繁忙,拉皮尔也会抽出很多时间来陪伴他的家人,女儿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阶段拉皮尔和他的妻子都从来没有过缺席。
不过拉皮尔也明白,雏鸟总有一天是要飞离巢穴的,只是这一天对他而言似乎有些太早。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仅仅16岁,便脱离了父母的怀抱走入大学。
他当然为自己优秀的女儿感到自豪,但是女儿走后,他总觉得自己的生活中似乎缺少了什么。
当妻子萨利出远门去参加比赛时,这种感觉便更加深刻。
萨利已经离家五天了。一周前,萨利曾经所在的自行车俱乐部的老友邀请她去参加一场在瑞士举办的比赛,按照那场比赛的流程,她至少还有三天才能回来。
算算时间,自己的女儿应该也快要放寒假了,在圣诞节之前她们一定都能够回来。
自己应该准备些什么礼物呢?要不要带着一家人出去旅游?是不是应该做个计划,在女儿回来之前和萨利先讨论一下?
正在拉皮尔胡思乱想之际,他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办公室的门打开,自己的秘书捧着一叠被密密麻麻文字和结构图覆满的A4纸走了进来。
“董事长,这是工厂最新一款车型的设计方案最终改动,另外第一辆用于实验的原型车已经生产出来了,明天早上九点钟会在一号厂房开始测试,您是否要去看看?”
拉皮尔接过了秘书递来的那一叠A4纸,放在了办公桌上。
“我会去的,辛苦你了。”
“董事长再见。”
等到秘书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之后,拉皮尔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眼镜戴上,开始仔细阅览起秘书递来的文件。
但没过几分钟,他就听到了远处钟楼传来微弱的钟声。
拉皮尔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
在女儿和妻子都不在家的时候,拉皮尔有时会加班到很晚,但今天他还有别的事。
拉皮尔将文件锁进办公桌最下层的柜子里,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拉皮尔挎起皮包,推开门走了出去。
“董事长好!”
“你好。”
“董事长今天下班很准时啊,是您的女儿回来了吗?”
“我倒是希望她回来,是有别的事。”
“这样啊,真可惜,祝您一路顺风!”
拉皮尔和公司的员工们相处的还不错。其实最开始拉皮尔的脾气还是很一般的,但自从有了女儿之后,他的脾气便好上了许多。
由于拉皮尔在女儿还小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她来公司里玩,所以拉皮尔的女儿在公司的老员工里还是小有名气,不少人都认识她,而且许多人都对于这位小家伙“驯服”了“恐怖的工作狂老板”表示出了12分的感激。
就在拉皮尔坐上自己的汽车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助理文森特突然跑了过来。
“董事长先生,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向您说明。”
拉皮尔看着文森特似乎并不是很好的脸色,询问道:
“很紧急吗?”
文森特左右环顾了一下,最后向拉皮尔点了点头。
“那就上来说吧,另外我记得咱们两家离得并不远,正好我还可以送你一段路。”
“这……”
文森特有些迟疑。
“别不好意思,上来吧。”
在拉皮尔印象里,文森特不是一个不干脆的人,今天的他似乎有些反常,难道真的出什么事了?
拉皮尔刚把汽车启动,文森特立刻便开口说道:
“董事长,咱们公司最近一个月的财报,你应该看了吧?”
“看了,增长势头很不错,海外市场的利润越来越高了,怎么了?”
“问题就在这里。”文森特的表情有些严肃:
“董事长,我最近听到了一些风声。这几年维希教廷的外资企业动荡很严重,主要是集中在铁血帝国、奥匈帝国和撒丁帝国这些国家势力都均衡的地方。本来这些地方动荡严重应该很正常才对,但是最近几年的方向变了,以前只是势力互相吞并,可现在却是在争着向外转移。”
“那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撒丁帝国的股东想要撤资?”
“那都算是好事了。”文森特继续说道:
“咱们今年海外市场的利润几乎超过了欧洲大陆市场和北非市场的总和,按照这个增长速度下去,很快我们公司就不用依赖撒丁帝国的航道向北非运输商品了,这会大大减弱撒丁帝国对我们公司的影响力。”
“今天我注意到,撒丁帝国那边开始有并购股权的势头了,而且他们似乎准备在明天向董事会施压,可能会要求我们将发展重心转移到中东地区。”
“并购股权?他们能够说服其它国家的投资者?”拉皮尔问道。
拉皮尔公司的外国投资者并不只来自撒丁帝国,奥匈帝国和铁血帝国也占了一部分。
虽然不多,但是加起来也足够卡住撒丁帝国的脖子,让其无法一家独大了。除非撒丁帝国的投资者说服了其它国家的投资者,否则他们就无法影响到董事会的决定。
“西班牙帝国的所有投资者已经被说服了。”
文森特回答。
“这确实不是个好兆头。”
拉皮尔听到这里,眉头紧了紧。
西班牙帝国的投资者虽然在拉皮尔的公司投资比重并不大,但是能够说服他们,就说明他们有能力说服别的国家,这真的不是一个好兆头。
不过即便如此,萨丁帝国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影响到公司的运营,接下来只需要长个心眼,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这么想着,拉皮尔对文森特说到: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需要好好注意一下这个现象。对了,你晚上应该还没吃饭吧?”
“额,是。”文森特听到拉皮尔的问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跟我去阿贝尔咖啡厅,有个老朋友约我去聚餐,你也过来吃点。”
“这不太好吧,会打扰到您的。”
“放心吧,算你一共就三个人,正好能够带你多认识一些朋友。”
……
阿贝尔咖啡厅坐落在法兰西著名的索恩河畔。实际上,人们只需从咖啡厅的窗户中探出头来,就能够直接看见美丽的索恩河,当然这样没品的事情还是很少有人做的。
这家咖啡厅的历史很悠久,至于有多悠久,大概没人会计较。只要它的饭菜甜点美味可口,你说它与索恩河同寿,大概也不会有人在意。
阿贝尔咖啡厅的装饰非常复古,这点从它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大门和墙面就可以看出来,进入到内部之后更是有一种回到了二十世纪初的感觉——前提是要忽略墙上为了照明而额外装上的几盏白光大灯。
这只能怪法兰西的建筑学不通人性,即使是白天这家咖啡厅也需要开着灯,因为周围的建筑挡住了太阳的光辉。
不论在什么季节,什么时间,阿贝尔咖啡厅里最多只有四分之一的地方能够见到阳光。
但充足的现代灯光也是有些好处的。在灯光的照射下,这里的食物似乎都被打上了一层神圣的名为“美味”的光辉,让人的食欲能够更上一层。
“好久不见啊埃维拉德,几年不见你又变胖了。”
“我本来身上就没多点肉,不胖一点可撑不住大活。唉?拉皮尔,你旁边这位是……”
“啊,这是文森特,我的助理,今天我们碰巧一起下班了,介意我多蹭你点饭钱吗?”
“还好这家咖啡厅没有预定座位的规矩,不然你这位助理朋友可是要站着吃饭喽,来,坐这边。”
埃维拉德是一位开朗的中年人,看起来要比拉皮尔年轻些,但也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人了,行为举止之间透露出一股稳重,但并不像拉皮尔一样老成。
埃维拉德是一位金融经理,早在拉皮尔刚成立公司的时候,埃维拉德就和拉皮尔结识了,有时埃维拉德还会为拉皮尔提一些建议,但是双方始终没有利益的往来,这也使得两人成为了难得不涉及任何利益的纯粹的朋友。
拉皮尔和埃维拉德聊了一会近年来的经历,当饭局即将结束的时候,埃维拉德对拉皮尔说:
“你有没有察觉到,最近国家和商界都可能会有巨大的变动。”
“我看到了一些征兆。”拉皮尔点点头,随后问埃维拉德:
“你有什么头绪吗?”
“虽然可能有些武断,但是我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了——法兰西要合并,独立了!”
听到埃维拉德的话,拉皮尔停下了正在用叉子分开牛肉的手,仔细倾听起来。
“你看,现在很多外资公司都在撤资、转移和与自由鸢尾接轨,而且正好各占现在维希教廷里外资企业的三分之一。”
“如果法兰西合并,政府不可能让所有外国资本撤资,那样就是外国资本的直接损失,铁血、奥匈和撒丁是不会同意的。而全都搬离更不可能,法兰西不能只得到一个没有生产力没有技术空架子,而且当地就业也会困难,经济更加困顿。”
“所以,现在的解决方案是撤资三分之一企业,保留三分之一企业,交予独立政府三分之一企业,但是到底这些三分之一在哪些方面,是各国现在主要争取的。”
拉皮尔明白了埃维拉德意思,埃维拉德所说的现象,似乎正在自己的公司中发生。
“我记得你的公司是撒丁帝国的投资者占据大头,以后你可能有麻烦了。”
“他们已经开始有施压的动作了,这样看来,他们估计是想要把我这个公司连根带走。”
拉皮尔结合方才文森特对自己说的话,心下有了些猜想。
“那就要看你的选择了。”
埃维拉德说着,想了想,递给拉皮尔一张卡片。
“我们之间还没有留下过正式的联系方式吧?之前我们都是通过信件往来,这是我的明信片,如果你真的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就联系我,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尽量帮你。”
“看你说的,好像是我马上就会破产一样。”拉皮尔笑着收下了明信片,说道:
“联系方式我收下了,但是我是不会找你帮忙的,我到不了那个地步。”
随后拉皮尔也掏出了自己的明信片递给了埃维拉德,顺便附带上了一支精致的钢笔。
“给,这是我的,还有,提前祝你圣诞快乐。”
“哈哈哈,我想也是。谢谢你的圣诞礼物。”
几分钟后,饱餐了一顿的三人在咖啡馆门口分别,拉皮尔把自己的助手文森特介绍给了埃维拉德认识。
埃维拉德的本职工作是一位投资经理,如果将来文森特想要成立自己的公司的话,埃维拉德或许能够成为他的一大助力也说不定。
至于现在,拉皮尔坐上了自己的小汽车,继续沿着索恩河边上的道路向北部的居民区驶去,隐隐约约地,他听到了火车悠扬的鸣笛声。
今天的事情真的有些糟糕。
早点休息吧,或许有惊喜在等着自己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