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经历,根本不是我这种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人所能体会到的......
而她们,却在本该天真无邪的年龄,经历了无数次的悲剧。
并且,作为魔人,她们拥有上千年的寿命,在漫长的岁月里,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无时无刻地将她们笼罩在阴影之下。
而她们无能为力,只能选择逃避,不去回忆。
一个选择了封闭自己的内心,压抑自己的需求,害怕分离的感觉,所以和他人主动保持距离。
而另一个则选择了武装自己,用强烈的掌控欲来掩盖脆弱,仿佛只要表现得足够强大、足够不在乎,就不会再被伤害,不会再被夺走所爱。
我的存在,对她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我将书放回了书架,深吸一口气,想要将那沉重历史带来的压抑感全部驱散。
或许这个问题,只能让时间给出答案。
我不需要去拯救她们,她们已经经历了两个世纪的岁月,内心已远比我想象中要更加强大。
我也无法抹平那些伤痕,那是构成她们的一部分,固执地试图修复只会带来新的疼痛。
我能做的,或许仅仅是……
让她们在之后的时光中,获得一段美好的记忆。
我知道这很难,需要难以想象的耐心和时间。
但我认为,这是值得的。
我站起身,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我不去试图敲开涅露可冰封的门,也不去试图卸下诺尔艾尖锐的刺。
我只需站在门外,让她们知道,只要她们需要,我永远都在。
时间对她们没有意义,那对我也亦然。
而这,就是我的答案。
我转过身来,发现涅露可正站在书房门外静静地站立着,她看着我。
只是看着。
我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随后起身,向门外走去。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我也没有说话,只是和她擦肩而过,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之后几天,生活一切照常,我照常在衣帽间为莉佩丝制作着新裙子,涅露可和诺尔艾也照常在进行着她的工作,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同样作为魔物,寿命也有上千年,我和她们还有很多机会。
一天深夜,我正在衣帽间中加班,正画着本月最后一件裙子的设计稿。
我揉着发酸的手腕,想着接下来几天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几道模糊的人影无声地掠过门外的走廊。
这一异常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么晚了,除了巡逻的女仆,其他人早该歇下了。
难道是涅露可或者诺尔艾?
不对,即便是她们,也最多两人同行,可门外闪过的影子分明有四五个人!
难道是有贼进来了?
但夜间有女仆巡逻,安保一向严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决定起身去看看。
刚走出房门,就看见走廊地面上有几串沾着湿泥的肮脏鞋印,一路蜿蜒至走廊深处。
果然有闯入者!
我屏息凝神,顺着鞋印追踪,却发现痕迹最终通向我自己的房间,房门是开着的。
屋内一片漆黑,隐约可见数个黑影正围在我的床前,手中拿着砍刀与战斧,正疯狂地朝着床铺上的被子劈砍。
被子里藏着的抱枕被砍爆,羽毛如雪花般在黑暗中纷飞飘散。
哦,原来是来杀我的啊。
“啪!”
我打开了房间的灯,突如其来的明亮让那群黑衣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们扭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我,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秒,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数道魔蚕丝激射而出,精准地缠绕上他们的四肢与躯干,然后猛地收紧。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倒地声,这群不速之客被瞬间制服,被我甩到了墙边。
我走上前,扯下其中一人的面罩,露出的竟是一张有几分眼熟的脸。
原来是欧斯克的仆人们。
见到他们暗杀的对象还活着,还发现他们了,他们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们知道的,私闯民宅,按欧帝利斯法律,完全可以直接击毙。”
我冷声开口,指尖微动,魔蚕丝随之勒紧,立刻引得他们发出一阵痛苦的窒息声。
“饶......饶命啊,大人!”为首那人艰难地哀求,“我们也是奉主人之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哦?走狗难道不是更该死?”我语气更冷,魔蚕丝再次收紧,几名体质稍弱的嘴角流出了鲜血,面色发紫。
“你......你杀了我们也没用......主人......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另一人仍在嘴硬。
“哦?”我微微一笑,“他会怎么报仇?很好奇呢~”
“欧斯克已经集结了所有私兵!”那为首仆从用尽最后力气嘶吼,“若你肯放我们一条生路,我......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安全离开欧帝利斯!我也能回去复命!但如果你杀了我们......明天日出之时,男爵的军队就会踏平这座庄园!所有人......包括莉佩丝大小姐......一个都活不了!”
听到莉佩丝的名字,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猛地窜上心头,瞬间淹没了最后一丝理智。
“那就更留不得你们了。”
我指尖猛地一扯,魔蚕丝骤然收缩,伴随着一阵撕裂声和短促的惨嚎,那几名仆从瞬间被切割成不成形的肉块,鲜血顷刻间弥漫开来。
真可恶,还把我房间弄脏了。
我用魔蚕丝将这些尸块迅速包裹、清理,直接扔出了宅邸。
随后,我在后院墙边发现了他们潜入的痕迹。
他们是从后山抛下了一根绳索,从窗户外面翻进来的。
我还发现了一名倒在血泊中,喉间插着一支弩箭的巡逻女仆。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立刻转身,去找涅露可和莉佩丝她们。
我必须保护好莉佩丝。
我急促地敲响了涅露可她们的房门,里面的玩闹声瞬间停了下来。
涅露可将房门开了一条缝,用略带一丝不悦的眼神盯着我。
但当她低头看到我染血的裙摆和凝重的表情时,瞬间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有紧急的情况,是关于我和主人的,快去和我一起找莉佩丝。”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她事情的急迫性。
“等一下!姐姐!先把我放下来!我也要去!”房间里传来了诺尔艾的呼喊声。
“你先去,我马上就来。”涅露可说完便关上了房门。
我跑到了莉佩丝的房间门口,猛敲门,但是里面迟迟没有传来回应。
我急得在门口直跺脚,转着圈,过了良久,才听见里面传来了莉佩丝迷迷糊糊的声音:
“大半夜的......什么事啊......本大小姐好困好困的......请进吧......”
我推开了房门,莉佩丝正揉着惺忪的睡眼,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她一脸疲惫地望向了我,看见我浑身都是血,瞬间吓得清醒过来。
“你你你你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她惊恐地指着我,另一只手捂着张大的嘴巴,随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从床上爬了下来,拿起床边的魔杖便准备给我使用治疗术。
“我没受伤,”我阻止了她,“有入侵者,刚刚被我干掉了。”
“啊!你没受伤就好......吓死我了......”莉佩丝松了一口气,将魔杖放在了一边。
此时涅露可和诺尔艾也走了进来。
涅露可将房门关紧,我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们。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诺尔艾尖叫了起来,随后发疯似地冲出了房间。
我和莉佩丝一同跟了上去,只见诺尔艾蹲坐在那名门卫女仆的尸体旁边,拳头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欧斯克!我**的!他**个**玩意!**西!”
她缓缓站起身,那双异瞳中迸发出恐怖的光芒。
“**的,居然敢杀我的人,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她准备动身,却被涅露可一把拦住。
涅露可摇了摇头,诺尔艾只好停了下来,随后蹲在地上掩面哭泣。
虽然直接冲进欧斯克的宅邸里杀掉他非常容易,但是最难办的便是欧斯克背后的势力,是一整个欧斯王室。
“节哀......”莉佩丝也蹲在了诺尔艾的身边,用手拍着她的背,用衣袖帮她擦掉眼泪。
“对不起......他们是冲我来的,是因为我的存在所以才导致她遇害的,这个仇,应该我去报。”
我也已经受够了欧斯克的骚扰了,以我的实力,就算是一整个王室成员全都对我发起了攻击,我也能抵抗得住。
更何况我有群众基础,将欧斯克的所作所为全部披露,还能掀起一场起义。
但涅露可和莉佩丝却一起将我拦下了。
“不,这不是你的错,”莉佩丝率先开口说道,“我们身在这个排斥魔物的国家,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保护好自己的一方安宁。”
“可是现在,安宁被打破了!难道就要这样坐以待毙吗?还不如和他们鱼死网破!”我反驳道。
“雅洛希!”涅露可用严肃地语气打断了我。
莉佩丝叹了口气,耐心地向我解释道:
“欧瑞克财团是欧帝利斯最大的势力之一,他们直接控制着欧帝利斯的粮食、采矿、盐油、能源、冶炼、基础制造等领域。”
“而且他们家族与国王有直接的血脉联系,是最正统的欧斯王室代表,也是严格奉行圣神教教义的天选教徒。”
“而我与王室没有直接的血脉联系,这么多年都是靠向王室表忠心,以及涅露可和诺尔艾的实力来支撑我们家族的身份。”
“虽然现在国王对于贵族们在家里养魔物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些行为都只能在暗地里做,一旦将事情闹大,那么作为出头鸟,一定会遭到全体贵族的集体围攻。”
“即使是他们先派人来暗杀你,国王并不会因此而偏袒我们,但如果我们去他们宅邸里复仇,那事情就会闹大,而明天他们主动来挑事,我们完全可以将他们打回去。”
“这样事情虽然会闹大,但起码也可以定性为非法入侵,至少我们这一方还占理,其他贵族不会联合起来攻击我们。”
我默默低下头,叹了口气。
“好吧......”
窗外,夜色正浓,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
但我敢肯定,一场血腥的风暴即将随着晨曦一同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