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缓缓睁开双眼。

她发现自己正跪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四周被幽蓝色的海水光影映照得变幻摇曳。

她依然身处水族馆的展厅中央。

周围,十二个脸上挂着幸福笑容的“傀儡”正以缓慢而充满压迫感的步伐,一步步缩小对她的包围圈。

而在前方,那座巨塔般的圆柱形水槽中,那只美丽而邪恶的【迷音水母】依然存在。

只不过似乎因为某些原因,此刻看起来有些虚弱。

(看来……我应该是回到现实了。)

内心响起一个异常平静的声音。

没有恐惧,没有慌乱,更没有之前那份深入骨髓的自我厌恶。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对的清醒。

(虽然还有一堆麻烦要处理,但是……)

她扫视那些行尸走肉般的“傀儡”,又看向那只装神弄鬼的巨大水母。

(……比起那个完美到令人窒息的梦,这种充满痛楚和麻烦的感觉,才更像“活着”嘛!)

她第一次主动将自己放在“战斗者”,而非“受害者”的位置上思考。

以过去绝不可能拥有的冷静逻辑,飞速分析战况:

(十二个傀儡已被陈冰姐制服过一次,关节和反应速度受影响,威胁等级下降。)

(一个本体盘踞在水槽中央,有傀儡和玻璃墙作为双重护盾。)

(通讯信号因为某种原因不稳定,无法呼叫【赤狐】。)

(【玄铁】被精神污染,暂时无法行动,甚至可能成为敌人。)

她将所有不利因素在脑中罗列,却没有感到一丝绝望。

反而……有种思路清晰的“轻松感”。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她想着。

(也好。)

(这样一来,需要做的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玻璃墙上的少女身影,那副属于魔法少女的美丽身姿。

(我,是魔法少女)

她再一次告诉自己,用少女的心声。

缓缓站起,动作不再有丝毫迟滞。

她抬起右手,冰冷的【制式灵能手枪】安静躺在掌心,如同身体最忠实的延伸。

旋即抬起头,绿色眼瞳中所有名为“林雨”的迷茫与自卑都已褪去,只余下属于【灰水晶】、属于魔法少女的绝对专注!

枪口,对准前方——

“呼——!”

“呼——!”

十二个“傀儡”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们那被幸福填满的空洞眼眸,齐刷刷锁定在展厅中央那个唯一清醒的“异物”身上。

下一秒,他们动了。

没有战术,没有配合,只是遵循污染源最原始的、清除异己的本能,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

冲在最前的,是那个曾被林雨扫堂腿绊倒的青年。

他脸上挂着幸福微笑,身体却像发狂的公牛,迈着僵硬步伐低吼冲来,砂锅大的拳头带着恶风直取林雨面门!

面对这足以打裂头骨的蛮力一击,林雨的反应平静得出奇。

她没有后退,甚至没有丝毫慌乱。

绿色眼瞳如高精度战术分析仪,瞬间捕捉到对方动作中无数致命破绽。

(……直拳,毫无章法,为了追求力量,上半身重心前倾得太厉害……破绽百出。)

拳风即将触及鼻尖的千分之一秒,她动了。

身体微向左侧一沉,一个极其标准简单的侧滑步,以毫厘之差让重拳贴着她发丝砸空。

紧接着,她以左脚为轴,身体顺着对方前冲力道,如被风吹动的羽毛般轻盈流畅地向内一转,瞬间切入对方因发力过猛而暴露的、毫无防备的死角!

她抬起手,不是握拳,而是并指如刀。

用上陈冰在训练场重复了不下三千次的最基础打击技巧。

手腕发力,以最小动作幅度,将全身力量精准而毫不留情地切在青年脆弱的后颈上!

“咚!”

一声闷响。

青年脸上的幸福笑容瞬间凝固。

前冲的庞大身躯仿佛被抽走所有动力,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脸朝下重重倒地,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没有一丝多余动作,充满简洁致命的效率。

林雨甚至没有回头再看那个被一击放倒的“傀儡”。

因为另外十一个敌人已然逼近!

穿职业套装的白领女性,脸上挂着拿到千万合同般的狂喜笑容,双手十指却扭曲成利爪从右侧猛扑!

身材魁梧的保安,脸上是中大奖般的憨厚傻笑,身体却像失控卡车从左后方冲撞!

银发老人脸上挂着与家人团聚般的安详微笑,却用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敏捷从下方发动阴险扫堂腿!

(……敌人来自四面八方。)

(……但他们的攻击没有章法,没有配合,只是最原始、各自为战的围攻。)

(……那么……)

林雨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被精心打磨过的最纯净水晶。

她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清脆的枪声轰然奏响!

每一发子弹,都以刁钻角度精准命中膝盖、手肘等关键运动关节!

蓝色灵能光弹在他们肢体上爆开,绽放出一团团绚丽的涟漪。

(应该不至于就这么死了吧?)

林雨心想,

(我可是专门避开了致命部位呢。)

“噗通!”“噗通!”“噗通!”

一连串闷响,那些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傀儡”接二连三倒地,如被剪断提线的木偶般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当林雨的娇小身体如羽毛般落回地面时,整个战场已重归死寂。

林雨有些呆了。

(……这就是……魔法少女的力量?)

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轻轻响起。

(不……)

她随即给出答案。

(……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力量。)

(只是过去的我……)

(……一直拒绝承认“它”的存在而已。)

虽然心里很激动,但她还是忍住了半场开香槟的念头。

她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穿过狼藉,锁定了最终目标。

罪魁祸首,迷音水母!

她立刻转身,冲向那条唯一通往水槽下方的阴暗维护通道。

她很清楚,刚才那番射击消耗灵能巨大。

弹匣所剩无几,敌人本体仍毫发无损躲在坚固“龟壳”里。

必须速战速决!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入黑暗的瞬间——

侧面的阴影中,一道黑色残影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怖冲击力猛撞而出!

太快了!

快到林雨那刚因“觉醒”而变得敏锐的神经都完全来不及反应!

“噗——!”

一口酸水从她口中流出,像是呕吐物一样污在大理石地面上。

而她的整个人在空中划出狼狈的抛物线,“砰”地砸在人造珊瑚礁假山上!

(好痛……)

大脑瞬间空白。

只觉得背部火辣辣如被烙铁烫过。

(简直像是被超速的电动车撞死一样……后背哪里还好吗?不会已经血肉模糊了吧?)

“咳咳咳——”

她咳出几口混合血沫的浊气,艰难地用颤抖的手臂撑起残破身体。

抬起头,透过被鲜血染红的模糊视野,看向那个将她撞飞的“敌人”。

只见在那条通往胜利的维护通道前,静静站着一个人。

是陈冰。

她微笑着。

但身体却摆出标准的军用格斗术起手式。

和曾经教导林雨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多了一分杀意!

林雨注意到,在她的后颈处,那只半透明的迷你水母正闪烁着妖异七彩光晕,如一颗血肉滋长的肿瘤。

(……可恶……)

(……还是……来了吗……)

林雨挣扎着从假山上滑落,双腿一软半跪在地。

她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比刚才十二个加起来都更恐怖棘手的敌人。

一个拥有B级魔法少女身体机能、精通所有格斗技巧、没有痛觉、不知疲倦、并且拥有绝对防御能力的——完美杀戮人偶。

“陈冰姐……”

林雨抱着最后的希望,轻声呼唤了一下。

毫无用处。

回答她的,只有陈冰毫不犹豫的攻击!

“唰——!”

陈冰的身体骤然出现在林雨面前,如黑色闪电,瞬间跨越十几米距离。

她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只是以一记狠辣的侧踢,直取林雨太阳穴!

撕裂空气的厉风在林雨耳边像爆竹一样炸开!

(……太快了!)

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在这一刻,林雨才真正切身体会到B级魔法少女恐怖的身体机能!

那已不是人类能达到的速度!

她甚至连躲闪念头都来不及产生,那只包裹在黑色战术靴里的的玉足,已经裹挟着毁灭的力量而来。

近在咫尺了——

(……要死了!)

生死一线的瞬间,身体却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那是被无数次击倒、锁喉、过肩摔后强行刻印进灵魂最深处的、巴甫洛夫式的条件反射!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林雨身体近乎本能向后一仰,以极其狼狈的“铁板桥”,避开了那记攻击。

险之又险……

林雨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足以踢碎头骨的致命侧踢是贴着她鼻尖呼啸而过的。

腿风甚至刮得她脸颊生疼。

“哦?”

陈冰挂着幸福微笑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一丝“有点意思”的困惑。

但她的攻击没有丝毫停顿。

一击不中,她踢出去的腿顺势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化踢为踩,如战斧般狠狠踩下!

(……糟糕!)

林雨心中警铃大作!

她知道若被这一脚踩实,绝非断几根肋骨那么简单,自己绝对会当场变成一滩需要用铲子清理的肉泥!

她也顾不上体面,就地一滚——

“轰——!!!”

下一秒,刚才所在位置爆发出一道巨大的龟裂。

龟裂的范围如蜘蛛网般不断蔓延,碎石飞溅,烟尘四起!

(……我日忒爹啊……怪物吗?!这家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啊?!)

林雨惊出一身冷汗。

她手脚并用地拉开距离,大口喘气,胸口因剧烈动作和翻涌气血传来阵阵撕裂的剧痛。

而陈冰,只是静静站在龟裂中央,以一个优美的姿势缓缓收腿。

那姿态,简直像个北欧神话中的女武神,瓦尔基里。

林雨感觉自己又被对方冰冷的眼神锁定了,后背发凉。

“啧……”

林雨的心沉到谷底。

她知道,自己和陈冰的实力差距有云泥之别。

单纯格斗技巧,她不可能有任何胜算。

(……既然如此……)

(……对不起了我的好师父……)

(……趁现在还来得及……)

她猛地举起【制式灵能手枪】,毫不犹豫地对准那个曾对自己进行“地狱特训”的、最敬畏的教官!

(……就让我来阻止你吧!)

看到林雨黑洞洞的枪口,被“幸福”操控的陈冰并没有闪避。

她的脸上甚至浮现一丝更诡异的期待,仿佛看到了有趣的玩具一样。

她停下所有攻击的动作,笔直地立在原地。

正当林雨露出困惑之色的时候,陈冰的嘴唇开始缓缓吐出一连串的音节。

那些音节是如此平淡,却带着如大地般厚重的力量,如古老的誓约,以一种绝对的威严,在这片幽蓝色的隧道中隆隆回响!

“以玄铁之名,铸不坏之身。”

伴随第一个音节落下,她身上原本像是特种兵般的战斗裙装出现了变化。

一片片闪烁着墨灰色光芒的花瓣出现在她的身边,如午夜星空般深邃。

那是纯粹灵能构成的金属花瓣,边缘锋利如刀锋。

无形之风凭空浮现,锋利的花瓣从她的脚底卷起,轻易地在地面上留下恐怖的爪痕。

环绕、盘旋、飞舞!

地面在剧烈震动。

“我身为盾,誓守此疆。”

第二个音节,如女王的敕令。

那些飞舞的花瓣开始遵循某种神圣的敕令,开始在陈冰身前拼接、组合、延展!

严丝合缝,如古埃及法老构筑神殿般精准!

林雨震惊了,她看到那些花瓣彼此以肉眼无法捕捉速度链接在一起,形成一面巨大的半透明的墨灰色城墙!

城墙不断向两侧扩张,缓慢而坚定。

席卷而来的,还有一股山峦般的灵能威压,令人窒息!

林雨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堵钢铁构成的神话般巨墙啊!

(糟糕!是【概念契约武装】!魔法少女的终极力量!)

(对付我这个小菜鸟,至于用上这么吊的大招吗?)

(这……这他妈还怎么打啊!?我现在还不是B级,我还不会这套二阶段变身啊!)

(钱经理如果在的话,能不能特批一下?)

后悔也来不及了,林雨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对方将这招完全施展出来!

就像动画片的那些反派,绝不能让魔法少女变身成功!

(……必须……必须在她完成咏唱之前……阻止她!)

林雨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尽管剧痛和紧张让她的手臂颤抖,但她还是用尽全力,死死稳定下来!

紧接着,她将准星精准锁定在陈冰那花瓣之间的缝隙处!

没有犹豫,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三发蓝色灵能子弹,带着她全部希望,如三道蓝色流星呼啸而去,射向那道不断构筑的巨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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