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刻骨铭心,仿佛连空气也要冻结的冷。
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裸露的皮肤上,呼吸出的白雾,瞬间就被风撕碎。
昏黄的路灯照不亮整条街,只留下小小的晕圈,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苟延残喘。雪地上肮脏的脚印,模糊的阴影上覆盖着一层惨白的新雪。
整个世界都是灰与白交织的、晃动着的灰白画片。
耳边只有风声的呼嚎,雪粒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他冻得牙齿止不住地发颤。
冻僵的手指在垃圾堆中笨拙的翻找,触感已经麻木,只有寒意袭来。脖颈处,一个微小的,被体温焐热的金属项链紧贴着他的皮肤。
这是他的吗?应该是吧,记不清了。
但那已经是他身上为数不多不属于垃圾堆的东西了。
一条被细细的,磨得发亮的旧项链。
“唔...”手指处袭来的刺痛让他的感官惊醒,他急忙凑到垃圾桶旁边的路灯下,昏暗的灯光映照着猩红又混热的液体流出。
他无言的抹去鲜血,腹中传来的阵痛与饥饿使得这点刺痛根本微不足道。
雪依旧下着,它并不为人们的困苦停留丝毫。
忽然,一点微不足道的、不和谐的动静传来。他瞬间警惕起来,艰难地聚集起目光,角落的阴影里,缩着另一团黑影。
那黑影几乎被雪埋没,只有一双小小的眼睛,噙满了泪水,死死的盯着他,在昏暗中反射着微光,里面充满了浓浓的警惕与恐惧。
小小的身体在单薄的破布下瑟瑟发抖,嫩白的脸上还带着许多伤痕。
她颤抖着,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可以让人随意宰割的感觉,手掌也是小小的,已经僵硬无比,但还用尽了力气揉搓着,渴求那最后的一点温暖。
他感觉心脏好像被那目光攥紧了,那是怎样的目光啊?
即使自己即将在寒风中熄灭,也散发着生的呐喊,散发着顽强的生命力,那种从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的东西,深深的刺痛了他。
他能怎么办呢?他也冷的发慌,饿的发慌,但那纯粹的眼神,像是钢针一样刺破了他麻木的外壳。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要做些什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地,笨拙地挪近了一点。
但那小家伙立马警惕的摆出架势,像是顽强的小草。
他呆住了,仔细的思量了一会。
他伸出冻的僵硬的手指,颤抖着摸到颈后,笨拙的解开了那个小小的搭扣。
带着他体温的项链滑落到他脏兮兮的手心,他贪恋的紧握住了一下。
接着,他朝着她伸开手掌,不是食物,更不是避寒的衣物,是那条带着他微末体温的旧项链,项链的末端只是一个小小的铁环。
这是一个邀请。
那是他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了——项链上略带着的体温。
一个无声的,笨拙的邀请,只有风雪的声音,还有眼神里纯粹的倔强。
时间好似在风雪中凝固了几秒,那双眼中的警惕,像是风雪一般慢慢的褪去,被一种茫然的,鬼使神差的信任所取代。
那只小小的手却没有去碰那条链子,而是轻轻的放在了他摊开的手掌上。
接着,便不动了。
这怎么行呢?他着急了,他笨拙地用冻僵的手指,将那条带着他体温的项链,轻轻地套在那细瘦的脖颈上。
温热的金属贴上她冰冷的皮肤,那一点微弱的温度,在这个刺骨的寒夜里显得无比珍贵。
她愣住了,小小的眼睛里的倔强彻底崩塌,泪水噙满眼眶,滑落到脸颊,她颤了颤,随即便拥上了他的身子。
他愣住了,但实在是太冷了,于是他也揽住了她的后背。
两具冰凉的身子在这个寒夜里紧紧相拥,两颗顽强跳动的心脏也只隔着几层血肉。
细小的抽泣声传来,随即又变成了嚎啕的哭泣,在这漫天的风雪里显得微不足道,但在他耳边,却震耳欲聋。
感受着慢慢升起的体温,他咬了咬牙,止住了泪水,没有哭出来。
他有家了。
那年,他6岁,她5岁。
模糊的记忆毫无逻辑的跳跃,刺骨的很冷转瞬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闷热所取代,那个雪夜相依的微弱温暖,像是薄冰浸入沸水,顷刻消融。
眼前不再是那个依赖他的小小身影,而是一对衣着光鲜的男女;眼前不再是风雪与垃圾堆,而是一个温暖,明亮的房间。
他们光鲜亮丽的刺眼,昂贵的气息显得与他格格不入。他们的脸十分模糊,但眼神却清晰的伤人——毫不掩饰的审视、厌恶,还有一丝丝高高在上的怜悯?
巨大的悲伤像是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闷得无法呼吸。更沉重的是指责的话语,已经记不清说的是什么了,但只记得那每一个字都像是沾了水的皮鞭,抽的他生疼。
他有什么?连那条象征着微末庇护和承诺的旧项链,似乎也被这压倒的差距抹去了痕迹。桌子上放着那男女轻易甩出的一沓子钞票——那是他打很长工时间才能换来的东西,而他们却像废纸一样扔的毫不在意。
那一点对他们毫无所谓的东西,却是买断他们联结的筹码。
他真的害怕孤独,但这份害怕又让他感觉自己无比自私、丑陋。他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恐惧,就让硬拉着他留在这看不到头的黑暗里?
原来,只有他没有家。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像个提线木偶,僵硬的转过身,每一步都迈的无比费力。
身后似乎传来放肆的嘲笑,但那都无所谓了,以往的世界已经崩塌了,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孤独、黑暗、不知通往何方。
他没有家了。
那年,他16岁,她15岁。
......
意识的黑暗中裂开一条缝隙,沉重眼皮艰难的掀开一条缝。随之而来的是温暖,舒适的触感。
谢辞艰难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宽大又舒适的房间,低调又奢华的内饰,精致的家具,洁白的墙面。
这是,哪里......
睡梦中的记忆如潮水一般褪去、消散,只余留下内心巨大的失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心脏处感觉空洞无比,好像被人生生挖去一半。
过了好一会,头疼的感觉消失了。
脸上却传来湿润的感觉,他抬起手摸了摸,是泪水。
另一只手手心传来温热滑嫩的触感,被紧紧地握着。
谢辞转头,模糊的视野里,是冬夜璃那张睡梦中的脸,洁白的俏脸上写满了担忧,一头乌发凌乱的散落在床上,那套红衣皱皱巴巴,像是泡了水又干了。
啊,原来是这样......
他瞧着冬夜璃睡得深沉,反手握紧了那只温暖的手,贪婪的汲取着此刻的暖意,心底的不安被驱散,但随即又被麻木填满。
他静静的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回过了神,突然想起了什么,点开了系统界面。
【任务已完成】
【恭喜玩家成功通过内测任务——黑色鸢尾】
【黑色的花瓣褪去阴霾,绽放出罕见的深蓝鸢尾】
【但绝望的阴霾仍然笼罩,重生的希望只是暂时】
【拯救的代价已然显现:玩家将无法通过任何正常途径获取金钱的积累、地位的提升,只能通过本系统绑定的缺爱富婆获得。】
【任务已触发:深蓝色鸢尾暂时开放,个人的命运依旧不在冬夜璃手中】
【请玩家通过绑定更多缺爱富婆并走进其内心提升自己的地位,为不久之后命运的天秤上多一分筹码】
【预计下一个目标将在几天后出现】
【目标提示:并蒂错时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