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基再一次举起了手,这次身后的卫队们齐齐停下了手中的魔法。

“失礼了。”

拉基说了一声,向花盾走去。白光逐渐散去,里面的贝菈格衣服有好几处像是被烧焦了一样,裸露着粉嫩的肌肤。她的脸上沾染着一块块的灰烬,还在咳嗽着,嘴角还有血。

身体内的魔力已经见底,身上的伤口也不在少数。

就算看到拉基解除了花盾,也只能摇摇晃晃地看着他慢慢走过来,连举起手的力气都没剩下,更别提发动魔法了。

小胡子蹲在了贝菈格的身侧。

“贝菈格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一开始就同我们一起回去,不是皆大欢喜吗?”

“……滚。”

贝菈格张了张口,吐出一个字。

拉基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他抓着贝菈格的金发,毫无怜惜地把她拽倒在地上,一脚踏在她的胸口。

“请您不要太任性了,贝菈格大人。乌雷诺大人只要我们把你带回去,没说非要‘完好无损’地带回去。我的身后还站着一百多名如饥似渴的士兵呢,您明白我的意思吗?贝菈格大人。”

贝菈格讨厌别人踩着她的胸。

总觉得踩着踩着也许就会平了,虽然现在已经很平了。她记得六岁那年爸爸妈妈不在家,大自己两岁的兄长摸到她的屋子里来,趁她睡觉的时候把她绑了起来。贝菈格醒来的时候,看见兄长一只脚踩着自己的胸口,一边说‘这次你服不服?道歉,不然今天有你好受的’。这件事情的结局就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贝菈格一招断子绝孙脚踢在了兄长大人裆部。

从那以后贝菈格少了个哥哥,多了个姐姐。

此时此刻,她觉得小胡子的嘴脸和当时的兄长大人很像。

但是她已经没有再踢一脚的力气了。

更何况,贝菈格在心里想道,这个人要是变成女孩子比自己哥哥丑多了。

拉基踩着贝菈格的胸口,忽然间感觉一阵风从自己的身后吹过。

地下城也有风吗?

明明是在不知道多深的地底之下了。

拉基回过头,就看见哈纳站在他的身后,擦着嘴角的血。

“本来以为人类换了一种打招呼的方式……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小胡子松开了踩着贝菈格的脚,他感觉头脑有点昏。

刚才这个人不是还躺在很远之外的地上吗?

自己算漏了什么吗?或许这个人并不是幸存的冒险者,而是跟贝菈格搭档的冒险者?

怎么看也不像啊……

从他的身上感觉不到魔力的流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强大的感觉。

见面的时候被自己轻而易举地就甩了出去,砸的半死,这样的人真的会是冒险者吗?

拉基迅速做出了判断。

他甩了甩脑袋,摒除了自己脑海中的杂念。他是跟着乌雷诺大人的管家,这次连血色花盾都拿到了手,不能再有一丝一毫的差池了。他几乎是没等贝菈格说些什么,就毫不犹豫地把血色花盾扔向了哈纳。

花盾化为一个四四方方的半透明空间,将哈纳困在其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拉基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赶忙回过头,发现刚才还躺在那里的贝菈格悄悄爬了起来,手上有雷光闪烁。

‘八百万落雷轰’,不死不休。

她的眼神中没有半分的仁慈。

雷光闪烁的刹那,就在拉基几近绝望的时候,哈纳低声说:

“魔法不是人类自相残杀的工具。”

贝菈格的心里忽然一震。

这句话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内心短暂的波动,等到贝菈格回过神的时候,手上的雷光已经发出噼咔噼咔的声音,炸散成一堆白烟。超位魔法的发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神,就在刚才她回忆自己是从哪听过这句话的时候,手上的魔法已经消散了。

这几乎是她最后的力气了。

拉基的神色久久之后才恢复过来,继而转变为狂喜。

他伸手拍着血色花盾,对贝菈格放肆地笑道:

“哈哈哈哈哈,贝菈格大人,您似乎带着一个优秀的拖后腿成员呢。说实话刚才我真的害怕啊,一百多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消掉你这一击超位魔法……要是抵消不掉,我可就没命了啊。没想到这位兄弟还真是傻的可爱,不用魔法,用什么去杀人?用什么去获得高位?用什么一步步走向成功的巅峰?上天为什么赐予我们魔法,不就是为了区分这世界上的优等人与下等人吗!”

贝菈格的眼神中有些许的绝望。

她看了一眼哈纳,哈纳的神色很平静。

要相信他吗?

不……怎么可能呢。

先不说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光是那个血色花盾就号称从内到外绝对无法打破的空间。A级的魔法道具在大陆上就属于绝对的稀罕货,甚至可以作为许多大的家族代代相传的宝贝。乌雷诺一直拿那个盾牌当宝贝一样,因为就算是芬丽雅家传承的A级魔法道具‘断空之枪’也无法将其贯穿。

盾比矛结实,就是指的炫耀的东西了。

如果自己拿着断空之枪,说不定还能有点办法。

贝菈格懊恼地想到。

拉基伸手摸了摸小胡子,对着贝菈格笑着说:

“对不住了,贝菈格大人。乌雷诺大人只让我们带您一个回去,因此这位兄弟……”

他慢慢举起了手。

随后,哈纳轻轻吐了一口气。

贝菈格第一次见到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不悦,就仿佛平静的秋水下忽然泛起了阵阵暗潮。

哈纳张开口,用只有他和小胡子能听到的音量说:

“第一,给予你们魔法的不是什么上天,而是我。第二,魔法不是用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的。”

小胡子楞了一下,他自己自动地忽略掉了第一条,因为这条他根本无法理解,只当是眼前的人疯了。

他只能读懂第二条的意思,但是读懂之后,嗤笑声已经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你说魔法不是用在这种无聊的地方?拜托,老兄,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不用魔法,你打算怎么出来,难道用拳头打出来?”

哈纳看了一眼他,那张笑脸在哈纳眼中很刺眼。

魔法……真的给人类带来了幸福吗?

哈纳在左手手心里稍微摩擦了一下右拳。

“你那么希望的话,我就那么做吧。”

说着,他平静地挥出了拳。

拳头很慢,看不出什么力道,宛如在敲门一般。

——咔。

小胡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我的错觉吗?血色花盾……血色花盾裂开了?

那个……能够承受得住超位魔法的花盾……困住贝菈格那么久的A级魔法道具?

哈纳收回了拳头,再次往同样的地方慢慢挥出。

拳头撞击在了裂隙的中心。

刹那间,幽闭的空间崩散成一堆亮晶晶的残片,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哈纳从空间中走了出来,站在了小胡子的身旁,却没有看他,更像是自言自语。

“或许格兰罗尔说的是对的。‘人类生性贪婪,永远无法满足。手里的武器在对外的时候是浴血拼杀的工具,和平的时候又成了内部斗争的手段’。一千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因为极度的震惊而说不出来话的拉基,神色一跳,忽然反应过来。他举起手,这次握着拳头的手却微微发颤。

他在害怕,对未知事物的害怕。

而人类对抗未知事物的手段,无非就是用已知最强的方式去搏击。

上百名卫兵齐齐用了魔法。

数百道明亮的光划破寂静的黑夜,打向同一个地方。

哈纳抬起头,看着漫天的焰火,看着眼前宛如流星群一般的盛景。

他忽然想起来,一千年前,他站在平原上,与那四个人站在一起,面对迷宫龟群的场景。那时候也是数百条白色的光柱汹涌而来,自己沾满血的脸颊和此时一般微微抬起。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他浑身紧绷,调动着全身的魔法去对抗那些法术炮台的轰击。

而如今,他轻松写意,如同在细雨中漫步。

哈纳抬起手,在无数不可思议的目光内,在寂静一片的夜里,一拳将纷繁而至的魔法击成碎片。说来可笑,他们分享的是自己当初的魔法才能,如今凭借着不足几百万几千万分之一的力量来对抗自己。

人类……和一千年前一般弱小。

而且更为卑鄙,更为狡猾,更为不走正路。

哈纳的拳头砸在拉基的脸上,贝菈格能清晰地看到拉基的脸一点一点扭曲,等到脸颊几乎被挤成肉饼的时候,他弹射而出,如同一颗炮弹打入卫兵中,瞬间将训练有素的阵型冲垮。

哈纳用一句“带他走吧”结束了这场闹剧,实际上也用不上他多说什么了。卫兵们集体架起来半边脸肿的如同西瓜,早已不省人事的拉基匆匆往上一层逃窜,再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来了。

哈纳看了看自己的手,打迷宫之龟的时候崩裂的伤口,刚才一点感觉都没有。

什么A级的魔法道具,在他看来脆的如同一张薄纸。

哈纳叹了口气,一回头,就看见气鼓鼓的贝菈格坐在地上,不高兴地看着他。

哈纳挠了挠脑袋,眼神中方才流露出的那一抹阴霾顷刻间荡然无存,他向贝菈格友好地笑了笑,可是收到的只是一记白眼。

“就知道自己耍帅。哼、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把他们轰成渣了。”

贝菈格咬着嘴唇,一副闹脾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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