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像是为了触碰她的伤口似的，鸣谦主动向少女提问。

为了在自己离开之前解决少女内心深处的创伤。

触碰这个动作本身就极为重要，艾蕾若想自立，就必须要接受自己的过去。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走向更好的未来。

艾蕾坐在床边，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似有泪光在其中闪烁。

炉火，照耀着少女傲人的金发。

鸣谦的声音让她感到很安心，但话语，却有些残酷。

“我，我的母亲……”

她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

“嗯，什么事都可以，说给我听听吧？”

“我知道了。”

艾蕾不明白鸣谦想知道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但是，想听鸣谦的话，不想让他失望的心情占据了她的头脑。

她虽然称鸣谦为老师，但她更认为鸣谦是她的主人，如果她不听话了，鸣谦或许就会离她而去。

在鸣谦复杂的目光下，少女乖乖的开口。

那是鸣谦也很熟悉的故事，只不过，是另一个侧面。

在她有记忆的时候，她大概出生于一个“幸福”的家庭，至于为什么带引号，是因为她也搞不懂究竟什么是幸福。

但总之，她们是和睦的一家三口，直到那一天。

她的身上出现了能使用魔法的征兆。

那天，艾蕾不小心将衣服弄脏，因为害怕被教训所以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泣。

可是，奇迹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阵闪光过后，衣服变的干净如新。

她兴奋的将这个事情告诉了父亲。

可换来的却是父亲恐惧的眼神，颤抖的嘴角。

他抓起艾蕾的身体，将她扔了出去。咆哮着让她别再回来。

母亲试图反抗，却不料使用魔法击伤了父亲。

“……走吧，我不会告发你们，走吧。”

即便是度过了如此久的岁月，她依然能记起那时父亲决绝的眼神。

被赶出家门后，母亲带着她开始了流浪。

流浪的生活很不好受，她们常常要挨饿。

可即便如此，母亲依然把最多的食物，最好的衣服给艾蕾。

在一开始，还会有好心人常常接济她们，可随着帝国关于“魔女”法律的出台，所有人都远离了她们。

帝国是建立在严刑峻法之上的国家，所有人都难以自保，还有什么余力去帮助他人?

她们只好一边流浪，一边尽可能保障自己的生存，不过，对于艾蕾来说，比起那之后的三年，那时的记忆还算不错。

直到那一天到来。

“就是她们，母女两个都是魔女。”

她们照常在贫民街的街头向过路人乞讨，那天的气氛想来的确有些不同。

父亲献媚般的朝着一位尊贵的男人说着什么。

艾蕾至今不会忘记，她看到自己的父亲正出卖自己时那脸上献媚的表情。

男人微微挥手，卫兵们便朝着她们涌来。

母亲将她拉到身后，朝着她说。

“跑，快跑。活下去。”

那是她最后一次听到母亲开口，她跌跌撞撞的朝着巷子深处跑去，在即将进入拐角的时候，像是天意一般，她猛然回头。

雪白的刀片进入母亲的胸膛，有着鲜红的颜色出来。

母亲就那样断了气。

她深深地看向了男子的那张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艾蕾从此开启了独自流浪的生活。

被人打骂，被贪婪的人们追捕，她只好一直逃跑下去。

她不明白。

她和母亲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非遭受这些对待不可吗？

然而，帝国的法律毫无动摇的可能，抓住魔女，换来的是实打实的钱。

在这种利益下，即便是好心人，也只会给她一些食物让她继续上路。

她孤身一人在城市中游荡，究竟是什么还在支撑着她的意志呢？

或许，只是母亲那最后一句话。

或许是，对杀了母亲的人的恨意。

所以，她继续流浪着，怀抱着说不定某天就会得到救赎的想法，她整整流浪了三年。

在街角捡到剩菜时，她会开心的笑出来。

在被小孩子嫌她脏对她围殴时，她也会流下不争气的泪水。

然而，靠捡东西终究是无法吃饱肚子的。

随着身体慢慢长大，她不得不寻找更多的食物。

她试过打工，可没人会要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

所有人都无法承担这种风险。

她只好继续流浪，在雨中洗澡，在下水道寻找水，将活老鼠掐死当做食物。

偶尔，她会看着路边的面包店发呆。

她从没吃过那么好看，散发出扑鼻香味的食物。

和她同龄的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衣服拉着妈妈的手逛街。

而好几次，她被抓住，她奋起反抗，却换来的是被脚踢，被重物击打，甚至将她吊起来打。

她简直恨透了这个世界。

她告诉鸣谦，她只是恨自己没有力量，没法反抗那些人。

比起死老鼠，蟑螂或许还要更好吃一些……

“艾蕾，停下吧。”

鸣谦打住了她的话头。

“你真的很棒哦，已经很努力了，抱歉，我不该让你提起的。”

他有些困扰的摸了摸艾蕾的头，随即对上了艾蕾有些调皮的眼神。

“老师，请您安慰我。”

她不明白鸣谦为什么会忽然询问她的过往。

就算是现在，她也偶尔会从噩梦中惊醒，噩梦的内容是杀死自己母亲男人的脸。

但在这里得到的一切要比那些多的多。

可以的话，她更想让鸣谦摸摸自己的头，轻轻的将她抱住。

可是，她还不怎么习惯撒娇，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出来。

以最直白的方式。

鸣谦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但是艾蕾觉得这点还不够，她过去缺失的，和得到的还不成正比。

“老师，请您答应我，永远不会让艾蕾离开您。”

艾蕾不想离开鸣谦，这种温柔和温暖，她还想得到更多。

如果是在这里，那让她丢下对那个男人的恨意也无所谓，如果能永远和鸣谦这样生活下去的话。

“我答应你。”

“我不会扔下你的，直到……你扔下我的那天。”

“真的吗？真的不会?”

“嗯，我答应你。”

艾蕾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她用头发蹭了蹭鸣谦的手掌。

只是，艾蕾还不知道，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艾蕾的过去让你很痛心，但你深知，那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三年前，那是你刚刚模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背叛，乞讨，追杀，欺凌，艾蕾经受过远比你想象更多的折磨，你很难想象，一个人究竟是如何在这么小的年龄下承受这一切的】

【她想对这个世界怀抱善意，但这个世界却不允许】

【你开始思考，倘若真的将艾蕾养成一个无力的绵羊，让她失去所有爪牙会怎么样……】

【无疑，那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这个狗屎般的世界，唯有强者才能存活】

【你决定，要把少女培养成一个能傲视一切的人】

【你愈加坚定了死遁的想法，如果要恨，就让她恨自己好了】

【如果需要活下去的动力，就让她以杀死自己为目标好了】

【渐渐的，时间来到了艾蕾过15岁生日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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