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睁开眼，朦胧间看见一颗脑袋正靠在自己胸前，惊得她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
“唔……”被一脚踹下床的铃吃痛地揉了揉腰，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这么大惊小怪干嘛。”
“铃？”卡莲的声音干涩，带着几分不确定。她慌忙下床，伸手去扶女孩，“先起来，地上凉。”
“卡莲姐姐，”铃没有起身，只是仰起脸，紫罗兰色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她，“姐姐她……真的不在了吗？”
这些日子以来，铃早已察觉到那个照顾自己的人既是姐姐，又不是姐姐。但那人的温柔是真的，那份将她视若珍宝的心意也是真的。
卡莲将铃扶到床边坐下，自己半跪在她面前，双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她凝视着这张与樱有六七分相似却更显稚嫩的脸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该如何告诉这个孩子，她的姐姐为了从崩坏的侵蚀中救回她，为了阻止灾难蔓延，已经永远离开了？那些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光是想想就让她心痛难忍。
“铃，”卡莲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铃的眼睛，“樱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好好活下去。”
这不是回答，却又是唯一的回答。
铃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她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我……记得一些片段。”铃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很痛，很吵……心里很难受，想要破坏一切……然后，闻到了姐姐的味道。”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几乎要掐进卡莲的掌心。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眼眶滚落，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冰凉一片。她没有抽泣，只是无声地流泪，仿佛连悲伤的本能都已被麻痹。
“她骗我。”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委屈和绝望，“她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每次我害怕的时候，她都会抱着我，说她会一直在的……”
卡莲再也忍不住，猛地将女孩瘦小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
铃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没有骗你，铃！”卡莲的声音有些慌乱，手臂收得更紧，“她爱你胜过一切！直到最后……最后她想的也全是你！”
“可是我不想要这样！”铃终于爆发出来，埋在卡莲肩头失声痛哭，“我不要她保护！我只要她回来！把姐姐还给我！卡莲姐姐，你那么厉害……你找她回来好不好？”
女孩撕心裂肺的哭求像一把把钝刀切割着卡莲的心。她无能为力，只能紧紧抱住这个失去至亲的女孩，成为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不知过了多久，铃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为断断续续的抽噎，最终只剩下精疲力尽的沉默。
“卡莲姐姐。”铃的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
“嗯，我在。”
“姐姐……痛苦吗？”
卡莲轻轻摇头：“不，她走得很平静。她守护了她最想守护的你，她是幸福的。”
铃又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地问：“那个时候……我很可怕吗？我是不是……伤害了很多人？”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恐惧和自我厌恶。
卡莲立刻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听着，铃，那不是你的错。是崩坏的力量侵蚀了你，那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你，是樱最引以为傲的、善良坚强的妹妹。”
“姐姐……真的这样认为吗？”
“当然。”卡莲用力点头，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铃望着卡莲，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她慢慢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卡莲的肩上。
“卡莲姐姐，”她轻声问，“你会……像姐姐一样离开我吗？”
这个问题问得小心翼翼，充满了被遗弃的恐惧。
卡莲感到一阵心酸，郑重地承诺：“不会。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保护你，陪着你。”
铃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纤细的手臂，轻轻回抱住了卡莲。
怀中的女孩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终于在这场巨大的悲痛中疲惫地睡去。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偶尔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像是在寻找什么。
卡莲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在床上，盖好被子。她坐在床边，凝视着铃带着泪痕的睡颜，手指轻轻拂过她与樱相似的眼角。
“看了这么久，出来吧，樱。”卡莲轻声说道，她相信在铃离开房间后，樱就一直守铃的附近。
房门缓缓被推开，樱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我终究瞒不过你。”她轻声说，目光温柔地落在熟睡的铃身上，“我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妹妹……只是希望她能好受一些。”
卡莲与樱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来到阳台边，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卡莲，虽然她不是我真正的妹妹，但身为记忆体的我能遇到她，已经足够幸福了。”樱的声音很轻。
“不如让她留在往世乐土？”卡莲提议道，“跟着你，对她来说或许更好。”
樱摇了摇头：“不，卡莲。真正的我已经不在了，留下的不过是旧时代的幻影。让她跟着你吧。”
她取出那个木盒，递给卡莲。
“这不是你要送给铃的生日礼物吗？”卡莲问道。
“嗯，”樱微微一笑，“就由你，代我送给她吧。”
卡莲接过木盒，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