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安慰银,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柯朵莉看着两人,语气肯定地补充道:“你们是希斯兰王国公认的英雄,所以我不会对你们有所隐瞒。晓风他……大概率没有生命危险。但我担心的是……他恐怕已凶多吉少,被魔族蛊惑,失去了神智。”
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翠绿的眼眸紧盯着柯朵莉:“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依据吗?”
柯朵莉镇定自若地解释,目光却投向了潘:“来自异界的勇士,你身上曾经缠绕的‘影子’(诅咒),你应该很清楚它的存在吧?”
潘的瞳孔微微一缩:“难道说……晓风他……?”
“没错。”柯朵莉点头,“就在几天前,他身上的‘影子’发作了。而我,除了是魔法研究院的顾问,另一个身份是皇家直属调查兵团的调查员。我的调查发现,这种‘影子’的发作,其根源似乎指向你,不,更准确地说,是出自于‘你们’——所有来自异界的人。”
她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你们的世界,正在不知不觉中,成为魔族最理想的‘培养皿’。仇恨滋生暴虐,贪婪腐蚀秩序,愚昧孕育盲从——这些负面情绪,我们暂且称之为‘坏念’。它们在你们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上凝结,化成一种看不见的黑色结晶,成为了滋养深渊魔族的绝佳养料。你们甚至没有察觉,那些游荡在阴影中的存在,早已为你们编织好了罗网。”
她突然放轻了声音,如同耳语:“至于你们身上如影随形的‘诅咒’……或许,正是你们的世界为深渊点亮的、指引方向的……幽幽星灯。”
银恍然大悟,猛地看向潘:“所以当时潘身上的诅咒会消失……是因为他内心的‘坏念’被清除了吗?”
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看样子……真的被柯朵莉小姐说中了呢。”
银看着他那副有点傻乎乎的笑容,忍不住吐槽:“喂!你在傻笑什么啊?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潘眯起眼睛,笑得有点得意:“咳咳……毕竟,能单凭一个人积极向上的心态就压制住诅咒,这听起来不是挺酷的嘛!”
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那还不是多亏了我平时‘鞭策’你,让你没机会胡思乱想产生‘坏念’!”
看着瞬间恢复活力、开始斗嘴的两人,柯朵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便打断他们:“既然如此,情况你们都了解了。不妨先跟我回调查兵团的基地看看吧,那里有更详细的资料。”
潘和银对视一眼,郑重地点头。
两人很快跟随柯朵莉来到了一个隐藏在王都地下深处的秘密基地。这里终于揭开了调查兵团的神秘面纱。整个兵团规模很小,算上柯朵莉也只有八个人。他们如同王国的影子,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出现在重大会议或公众面前,一直默默潜伏在暗处,调查着世界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进入基地,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喂——!你们就是守护了王国的大英雄吧!欢迎欢迎!我叫马克!要一起来喝一杯吗?” 一个戴着酷酷的单眼眼罩、笑容阳光的青年热情地迎了上来。
然而下一秒,马克的后背就遭受了一记沉重的肘击,打得他连连咳嗽。
“咳!咳咳!赫格!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名叫赫格的男人,脸上带着一道显眼的刀疤,神情冷峻,他无视了马克的抱怨,径直走到潘面前,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盯住潘的眼睛,仿佛要从中读出什么。
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坦然地对视。片刻后,赫格似乎确认了什么,紧绷的表情稍微放松,点了点头:“你好,我叫赫格。很高兴见到你们。刚才失礼了,抱歉。” 他虽然说着抱歉,但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马克揉着后背嘟囔:“喂喂喂,你这才叫不礼貌吧!哪有一上来就死盯着别人看的!”
赫格一把将马克的脑袋按下去,淡淡道:“这算是‘见面礼’。在这种地方待久了,谨慎是难免的。不过……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身上完全没有‘诅咒’痕迹的异界人。”
潘心里一惊:“和我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被诅咒了吗?”
马克从赫格手下挣脱出来,抢着回答:“没错!我‘看’到的!你是第一个完全清除的!惊喜吧?”
赫格补充道:“通常,被诅咒缠身的人不会被派遣执行特别重要的任务。剩下那些诅咒反应较轻,或像你一样清除的,大多被派往了更危险的远征。”
马克又来了兴致,凑近问道:“听说派往森精灵部落的大部队,只有你们两个人成功抵达了?可惜没拿到灵晶……也不知道魔族那边到底在谋划什么……”
赫格的表情更加凝重:“前往高精灵王国的希斯兰使团虽然见到了高层,却引发了更大的祸端。而之后……最后一支派往光精灵国度的小队,更是彻底失去了所有联系,音讯全无。”
这时,柯朵莉拿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由水晶和金属构成的机械装置走了过来,嘴里催促着:“别光顾着聊天了,抓紧时间干活。”
马克哀叹一声:“哎——知道啦,干活干活~”
潘好奇地看着柯朵莉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柯朵莉也不卖关子,直接将一个头盔状的部件戴在潘的头上:“这是我发明的‘精灵能量窥视器’,可以通过捕捉魔法能量的波动,查看契约者体内的精灵状态和能量流向。”
她指着机器屏幕上显示出的几条不同颜色的波形解释道:“你看这里,这条蓝色的波形代表灵槐,这条紫色的代表影离,这条金色的……嗯?等等?!” 柯朵莉的声音突然卡住,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屏幕。
银察觉到她的异常:“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柯朵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语气依旧带着震惊:“没……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点惊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同时与三位精灵使签订契约的人……” 她的目光在潘和屏幕之间来回移动。
潘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银则更关心诅咒:“如果是被诅咒的人,屏幕上会多显示一条波形吗?”
柯朵莉点头:“没错,会有一条非常不稳定、充满混乱杂波的暗色波形。”
听到这里,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之前与乔纳斯相遇时,对方所说的关于“世界树根须联通两个世界”、“魔族是怨念化身”等信息,选择性地讲述了出来。(省略了关于家人可能存活的部分)
柯朵莉听完,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仪器:“世界树的根须联通你们的世界……魔族作为怨念的化身寄宿在异界人体内……也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银顺着她的思路,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声音都有些发颤:“难道……被诅咒的异界人……他们是……世界树的养料?!”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各自忙碌的调查兵团成员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震惊地看了过来!潘也惊得冷汗直冒!
马克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这事关世界树,可不能随便声张!”
柯朵莉面色凝重:“看来……当年堕法娜她们试图复活巴塔利亚之王的计划没有成功,在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完全是一件坏事。”
银注意到潘脸上露出的焦虑神情,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别担心,潘,你的父母……一定不会有事的。”
潘看着银关切的眼神,心中稍安,用力点了点头。
柯朵莉转身,面向所有调查兵团的成员,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与决断:“各位!我们有新的优先任务了——着手调查世界树与异界诅咒的真正关联!”
银问道:“那晓风身上的诅咒怎么办?”
柯朵莉叹了口气:“如果潘消除诅咒的方式正如我们猜想,是通过清除内心‘坏念’实现的,那么最好的办法确实是帮助晓风摆脱‘坏念’。但可惜……我们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离开了。”
银有些疑惑:“晓风……是你特意选中的人吗?”
柯朵莉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没错。当时发现他身上的诅咒异常深厚,但心智却似乎未被完全侵蚀,我就想……或许能在他身上找到控制或逆转诅咒的方法,才将他带回了基地,希望能多做些研究。”
潘突然开口:“他的‘坏念’……应该是‘野心’吧。”
柯朵莉有些意外:“你知道他?”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灵槐的身影从旁边的阴影中浮现,笑嘻嘻地说:“之前在酒馆‘听’到的哦~毕竟看透人心、感知情绪之类的魔法,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呢~”
潘也点头证实:“嗯,在酒馆冲突时,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感觉……他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
柯朵莉望着基地外昏暗的通道,低声道:“希望这孩子……不要被野心吞噬,做出无法挽回的傻事吧……”
“好啦好啦!别郁闷了!”马克突然又活跃起来,打破了沉重的气氛,“来来来!正好今天来了新朋友!我们开个派对怎么样?!我珍藏的好酒已经等不及了!”
“哦——!”基地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就连一向严肃的赫格,嘴角也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
柯朵莉看着这群瞬间恢复活力的部下,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最终也笑着妥协了:“好吧……反正情报整理也需要时间。临走之前,大家就一起喝一杯吧!”
然而,派对开始没多久……
“来来来~再~再来一杯!”柯朵莉烂醉如泥地趴在桌子上,脸颊通红,手里还晃着一个空酒杯,完全没了平时冷静睿智的形象,“还有你!马克!以后……以后你和南南的婚礼!伴娘我承包了!嗝~潘!来啊!喝啊!你不会……酒量不行吧?哈哈……嗝!”
潘和银愣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位形象崩塌的调查团长,一脸懵逼。
另一边,亚碎已经和调查兵团的几个成员玩起了猜拳游戏,笑得格外开心。佐迦和夜羽郎居然在扳手腕,较劲较得面红耳赤。影离和灵槐则坐在角落,似乎也在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
马克哈哈大笑:“哈哈哈!果然!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到老大这副样子!”
潘看着才喝三杯就变成这样的柯朵莉,嘴角抽搐:“这酒量……也太……”
突然,他感觉肩膀一沉!银也软软地趴到了他的怀里,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唔……不醉……不归……”
潘顿时慌了:“喂喂!银?!你怎么也倒了?!你喝的不是果汁吗?!” 他拿起银的杯子闻了闻,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居然是酒精果汁?!这都是什么奇葩的饮料啊!”
马克一脸坏笑地凑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潘:“嘿嘿~你们小两口感情挺和睦嘛~看来以后你得好好看着她呀~”
潘刚想矢口否认,怀里的银突然红着脸抬起头,迷迷糊糊地反驳:“不对……是……是我管着他……以后……家里得是我说的算……嘿嘿嘿……” 说完,又抱着空瓶子倒了下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潘看着怀里熟睡的银,额角滑下冷汗,心里哀嚎:(完了完了……她要是醒来后知道自己和玛修那次一样酒后失态,我就死定了……)
他连忙对马克做出“嘘”的手势,压低声音:“兄弟!帮帮忙!等她醒来,千万别跟她提今晚的事!”
马克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拍了拍潘的肩膀,压低声音回道:“一样一样~咱们老大也一直不知道……她上次喝醉抱着柱子喊‘宝贝’的事……”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仿佛达成了某种秘密共识。喧闹的派对中,谁也不知道男人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当暮色将青灰色的冰冷岩壁染成一片铁锈般的暗红时,晓风终于独自一人,站在了传说中连接着魔域边境的险恶之地——北风峡道。
凛冽的罡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刀子,裹挟着坚硬的冰碴子,疯狂地抽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他紧紧攥着赤耳之前秘密塞给他的那个古老青铜风铃,风铃在狂风中发出细若游丝、如同悲泣般的嗡鸣。
断崖的下方,隐约可见十二道被千年冰霜严重侵蚀、却依旧透着邪异的古老岩画。此刻,那些岩画的刻痕中,正缓缓渗出一颗颗暗红色的、如同血珠般的液体,与他手中风铃上早已干涸的暗褐色血迹,产生了诡异的遥相呼应。
“果然……在这里。” 他抹去唇边被寒风割出的血渍,对着前方翻涌的、仿佛吞噬一切的浓雾深处,发出了一声如同孤狼般的、悠长而凄厉的呼哨!
呼——!!!
声波撞上陡峭冰壁的瞬间,整座巨大的山体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厚厚的积雪簌簌坠落!在漫天纷飞的冰晶雪沫中,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影,自冰晶爆裂形成的漩涡中心,缓缓浮现。
那人的兜帽边缘,垂落着细密的、泛着幽蓝色冷光的银链。他每向前踏出一步,脚下冻结万年的冻土便会绽开一朵朵绚丽却致命的冰霜之花——这分明是高等魔族祭司才可能掌握的“寒骨咒”痕迹!
一个沙哑而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穿透呼啸的寒风,清晰地传入晓风耳中:
“看上去……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一点。”
晓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野心与疯狂的笑容:“之前在王都的那场‘烟火表演’,看来没让你尽兴。我知道一个更好的‘舞台’……你想试试吗?”
赤耳(黑袍人)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缓缓抬起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摆。
嗡——!!!
眼前的浓雾与风雪如同幕布般向两侧分开!隐藏在障眼法之后的景象,让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晓风,也忍不住瞳孔一缩——
一座庞大、狰狞、散发着冲天魔气的魔族部落要塞,如同匍匐在冰川中的钢铁巨兽,赫然映入他的眼帘!要塞的尖塔上,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幽绿色魔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