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修为全失。
这时候，李妄言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妄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妄言解释了一通。
“你是说，你能够恢复修为，是因为仙器在身，名为玄女鉴……之前师尊也是因此而获救……你本打算灭魔大战之后再和我相见，但看到我离开，所以跟了出来？”
“正是如此。”
李妄言说着“真话”，理直气壮：“我没曾想，你竟然一人和那碧髯老贼决死！二师兄，你怎是这般人了？那老魔元婴无望，早晚绝望而死，你又何苦与这等死人拼命？”
楚娇本是不太相信李妄言的话语。但……
既然相处下来，她觉得李妄言或许并没有骗她。
“当初那件事情……”
“师尊已经查明，或许和天法峰的人有关系，狱法真人或许是魔门奸细……师尊此番，便是偷偷盯着狱法真人，所以没在飞舟之内。”
李妄言看楚娇终于愿意好好谈一谈，于是说：“当初我的确是和魔门合作，这一点我不骗你，但是二师兄，我还是要说，那个时候，我别无他选，要把众多弟子回来，我只能如此。正道七子……说得倒是好听！”
关于他的说法，楚娇不是太能够接受，但她此时也没法反驳李妄言，毕竟，李妄言突然出现，救了自己，是事实。
“你的伤，要多久才能恢复？”
“我强行借用金丹后期的力量，筋脉尽断……玄女鉴虽然能够缓慢恢复我的经脉，但至少要能够运转一个完整的周天，我才能正式恢复修为。这恐怕至少要两三个月。”
当然他是骗人的。
他受得伤当然是事实，经脉断裂也是事实，但是丹田没事儿。
毕竟是在他控制之中的事情，他有玉莲送的“玄明甘露”。这玩意儿是只有元婴修士才能够炼制的，而且还不能是师尊这种剑修。得是宗主那种手段繁多的元婴后期，采集天地日月之精华才能凝聚出来的东西，他吃下去就能恢复。
“我……若是不把这圆环取下来，我恐怕也没有修为。”
“不过，二师兄，倒也无妨。在这凡人国度，我们虽然修为无法动用，但是光凭体魄，也至少能媲美炼气五六层的修士，倒也不至于过得落魄。师弟我之前也流落凡人国度。我们只需修养几个月，就能够想办法离开，唯一的问题是……”
楚娇的表情变得凝重：“如果碧髯老魔没死，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我们，然后从你这里夺走玄女鉴，他只要没死，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对，师兄。就是如此。”李妄言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若是那碧髯老魔死了，倒是不用多想，但若是没死……他一定也在拼命恢复修为，寻找我们的踪迹……自我们从天空坠落，过去七日时间，却还是没有碧髯老魔的消息，我怀疑他没死。他也躲了起来，此方城市人口百万，一旦被碧髯老魔缓过气来……那我们……不，不只是我们，这个城市所有人，或许都会死。”
楚娇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日的光景。
那黑云压城，整个城市变成荒芜的那一日。
“不……”她额角上浮现出冷汗，“我们不能容许这样子的事情发生。我们，我们得……”
她的手都在颤抖，“我们得在碧髯老魔恢复之前，找到他，杀了他！”
“师姐不愧是正道魁首。”
楚娇察觉到李妄言这话当中好像有点味道不对：“你……不愿意帮我？”
“杀他？你我二人没有法力，在这百万人口之地，又如何找到那碧髯老魔？要我说，倒不如我们趁着现在从此城内逃走，随意挑选一个方向，总不至于正好碰到碧髯老魔，只要走出一段距离，然后我们便躲藏起来，仙器自晦……便是碧髯老魔恢复修为，也不见得能够找到我们，等到我们修为恢复，回归宗门，再议讨伐碧髯老魔之事，他总归就是金丹圆满……”
李妄言很理智的说：“等到师兄和我突破元婴再来杀他，也不算迟。”
“不可！”
楚娇下意识的反对。
李妄言疑惑的看着她：“为何？”
楚娇不说话。
“说到底，我就根本搞不懂为何师兄要来找碧髯老魔决死？明明宗门任务更加重要，灭生门乃是魔窟——便是放在秤上称量，孰轻孰重，我以为也无需权衡。一眼便知，师兄为何如此？”
楚娇觉得，她应该告诉李妄言当初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不出口。
就只能保持沉默。
她觉得很可笑，为什么说不出口呢？
“你若是不愿，那我便自己去找——你且自去，我若是赢了，会回宗门，若是我死，未能归来，你便禀告师尊。”
李妄言看起来很不理解。
“师兄，你别闹。”
“我没有和你在闹！”
楚娇像是被这个话激怒了，她就像是一只在哈气的猫咪：“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你既然这样觉得！那又何必救我？”
李妄言站起身：“你不够冷静，我先出去，之后再回来。”
他从院子当中离开。
楚娇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被李妄言打包回来的东西，她抓起一个鸡腿，就要直接摔在地上，但最终……
她流着眼泪，把这些东西吃下去。
她想起来过去。
她从家里逃走，和自己的墨灵决定两个人开始生活的时候，他们好像也是在像是这样子的偏僻的院子当中——两个人在酒楼点了很多饭菜，但是发现意外的贵，就都打包了回来，他们意识到了他们的拮据……相较于过去的富贵生活而言。
但两人都很开心，他们在院子里共同讨论了未来的生活和规划。
“呜……墨灵……”
夜晚，李妄言回来了。
客房当中点燃着油灯，李妄言跨过门槛，走入其中：“你不休息吗？”
“白天的事情，实在是抱歉。”
楚娇在这个时候，突然向李妄言道歉。
昏黄的油灯照在少女那看上去有些稚嫩的脸上，她的表情看上去非常苦涩，就像是要哭了一样。
“师兄……”
“我曾经有个恋人。你应该知道，这不是秘密。她死在了魔门袭击的事件当中，当初动手的，就是碧髯老魔。”
“竟有此事？既然如此，师兄报仇心切，我倒是可以理解。”
“不……我找他，是想着，万一，他那万魂幡中，还有我爱人的魂魄……我以为师尊有阴阳转生丹……现在看来，那是师弟你的玄女鉴——若是她入你仙器，可能重塑肉身吗？”
“可以。”
李妄言直接给出了答案：“但是师兄，你的恋人，是什么境界？”
“炼气五层。”
“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师兄。”
楚娇当然明白李妄言的意思——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一个只有炼气五层的魂魄，不可能在金丹修士的万魂幡中坚持二十年，恐怕早就魂飞魄散，化作怨气了。
“可我……可我还是忍不住去想……”
李妄言叹了一口气，他拿出了一块铁制的令牌。
“这是？”
“好像是叫做风雨楼。这个凡人国度的一个情报组织，号称无所不知……这些凡人们就爱吹这些牛，不过，加入他们，完成任务，然后获得贡献度，可以凭借贡献度去获取一些情报。如果要找碧髯老魔，我能够想到的，只能这样做了。”
“师弟，你……”
“我总不能真放着师兄你不管吧？到时候回去，我和师尊说‘二师兄找死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回来了’？这种话我可说不出口，何况，那碧髯老魔觊觎我的玄女鉴，即便是回到宗门，那老东西不死，我心也难安，总不能元婴之前一步都不离宗门吧？这不现实。”
毕竟突破元婴是要外出寻找契机的。
“所以，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除掉碧髯老魔比较好，而且……师兄你是被法宝禁锢了修为，而我则是经脉断裂……但我们肉体无碍。碧髯老魔肉体受到的伤害应该很严重。自身也用燃血大法，他的状态绝对比我们还差，或许，杀他比我们想象中容易。”
这分明是李妄言的借口。
楚娇知道的，他是放不下自己，所以才这么说，他这种必要的时候会和魔门合作的人，大概并不想去招惹碧髯老魔这样子的存在。
自己这位小师弟，或许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正道，可却也算不上是魔门中人，他或许不够好，但……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与之相比——自己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正派中人……昔日却对他说出那样狠毒的话……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人。
“师弟，若是你我这一番，能够度过此劫，杀了碧髯老魔，师兄再来向你请罪。”
这个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中默念。
李妄言一手掐灭油灯：“师兄，休息吧，明日我们正式去做任务，要当一段时间凡人了。”
“没事的，我很擅长。”
“巧了吗不是？我也很擅长。”
漆黑的夜晚，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