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里人潮涌动，仿佛整个城市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明亮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通明，却又在人群的拥挤中显得斑驳陆离。空气里混杂着各种气味：刚出炉的面包的甜香、化妆品柜台的浓郁香水、快餐店里飘出的油炸食品的油腻，还有人们身上淡淡的汗味和衣物气息，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商场的热闹氛围。

声音更是此起彼伏，从不间断。商场的背景音乐努力地播放着欢快的旋律，但几乎被人群的嘈杂所淹没。孩子们的嬉笑声、哭闹声，大人们的交谈声、讲价声，还有商家促销员拿着喇叭声嘶力竭的叫卖声，所有这些声音混成一片，像是一首永不停歇的交响乐。偶尔还能听到某个专柜传来的试用化妆品的喷雾声，或是电子产品区里电视屏幕中传来的电影预告片的爆炸声。

商场女装区，某家明亮温馨的品牌店内

【江临眼睛发亮地拿起一条淡粉色蕾丝裙，对着试衣间方向晃了晃】

宝宝你看这条！蝴蝶结还会发光诶！穿上就是全场最甜小公主！

试衣间帘子猛地拉开一条缝，露出半张通红的脸：

"不要！这裙子亮得能当导航灯！而且为什么会有七彩LED灯啊！"

【母亲捂心口作陶醉状】 "就是要闪呀！啊——想象一下你转圈圈时层层叠叠的蕾丝飘起来，灯光还会变彩虹色多梦幻！"

"妈！我是男人不是魔法少女！"

陆望舒突然抓起一条牛仔短裤试图转移注意力"这个总可以吧？正常！低调！"

母亲瞬间抽走短裤藏到身后： "休想！妈妈等了二十五年才等到带女儿买裙子的这天！"

突然凑近试衣间小声嘀咕： "你看隔壁阿姨都带女儿试了三件蓬蓬裙了...我们不能输！"

帘子后传来崩溃的声音： "您上次这么胜负欲强还是我爸过年跟张叔叔打麻将连输三局的时候..."

【导购员笑着递来香芋紫连衣裙】 "小妹妹这么白穿紫色肯定好看哦，腰后面还有个大珍珠绑带呢～"

"听到了吗小舒？人家叫你小妹妹诶！哎呀这声小妹妹我能笑三个月！"

帘子突然被完全扯开，某人顶着被折腾乱的双马尾咆哮： "我是男的！男的！虽然现在看起来不像但——"

母亲突然双手合十眼眶泛泪： "可是这条紫色裙子...和你眼睛颜色特别配..."

陆望舒沉默了一会儿，十秒后传来认命的叹气声 "...就试一件。不过珍珠绑带要拆掉！"

"太好啦！顺便试试这双白色蕾丝袜！还有配套的蝴蝶结小皮鞋！"

"妈？！您什么时候拿来的鞋子？！等等这袜子为什么还有吊带！"

"嘿嘿...刚趁你挣扎时让店员准备的～惊喜吗？"

"这是惊吓！最大号的惊吓！"

最终被按在穿衣镜前的人目瞪口呆： "这、这个淡紫色裙摆转起来怎么会像开花一样啊？！"

母亲疯狂拍照连按快门： "再说一遍谁是男的？这明明是世界第一可爱闺女！"

然后突然压低声音 ："要不要再去试试那件星空渐变纱裙？妈妈把爸爸的副卡带出来了哦～"

"...您这是作弊！！"

镜子里穿着淡紫裙子的"少女"气得跺脚，裙摆却漾出甜甜的涟漪。

“差不多可以了吧。”

“这才哪到哪，才刚开始呢。”江临的眼中满是兴奋，她好不容易等了这么多年如今机会摆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放手。

“你这孩子，懂什么呀。”江临眼睛一瞪，随即又漾开掩饰不住的笑意，亲昵地挽住陆望舒的胳膊，力道不容拒绝，“光买几件衣服怎么够？女孩子要精致起来，门道多着呢！妈还得带你去挑挑化妆品，再做套全身护理，好好保养一下……”

陆望舒闻言，头皮一阵发麻。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藕粉色连衣裙、身段窈窕却一脸生无可恋的陌生自己，一股强烈的违和感直冲脑门。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属于男性的低沉余韵：“够了啊妈，适可而止。我又不是真女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只见江临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瞬间凝固，嘴角一点点垮下来，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一层水汽，变得泫然欲泣。她微微低下头，松开挽着陆望舒的手，指尖无措地绞着衣角，声音一下子低软下去，带着浓浓的委屈和失落：“可、可是……我……”她吸了吸鼻子，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我就想着……好不容易有个女儿了……”

陆望舒：“……”

她看着自家老妈这副瞬间从兴高采烈切换到可怜兮兮的模样，太阳穴突突地跳。明知道这戏码十有八九是装的，可那眼眶泛红、要哭不哭的样子精准地戳中了她心里所剩无几的那点愧疚和软肋。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她长长地、认命般地吐出一口气，肩膀垮了下来，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怕了您了。我投降，总行了吧？”

江临立刻雨过天晴，脸上瞬间绽放出比刚才还要明媚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委屈包根本不是她。她重新热情地挽住陆望舒，力道比之前更紧：“这就对了嘛！妈妈的宝贝女儿最乖了！”

陆望生无可恋地被拖着往外走，眼神放空，仿佛对接下来的一切都已麻木。她听见自己干巴巴、毫无波澜的声音问道：“接下来去哪？”那语气里，已然没有了丝毫光芒，只剩下对未来数小时被彻底支配的绝望。

江临却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灰暗，兴致勃勃地抬手往前一指，声音雀跃：“当然是再去隔壁那家看看！我刚瞄了一眼，他家新到的几款裙子，你穿肯定好看！”

于是，陆望舒几乎是被半推半架着，又拐进了另一家灯光更璀璨、衣裙更琳琅满目的女装店，而她只希望自己老妈能收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