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一次的心理辅导如期进行,张君房望着面前的男人,他浑身萦绕着安眠药的药味,深紫色的瞳孔里透着几分疲惫。
他用笔抵着下巴,顿了顿:“那个……柳先生,实在失眠的话,安眠药可以试着吃一两粒,但您这样,吃多了终究伤身。”
“我知道。”
柳妄江抬眼看向他,语气疏离,“但这是我的事,诊断结束你就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柳先生,请不要抗拒治疗。”
张君房扶了扶金丝眼镜,语气郑重:“根据诊断,你最近精神状态异常焦虑。作为你母亲聘请的医生,我有义务帮你。”
“精神焦虑的话,你可以试试拳击发泄,去洗脚店放松,或者做喜欢的事,都能缓解压力。”
柳妄江敷衍地点了点头,眼底藏着明显的不耐烦。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柳母走了进来。她先看向张君房,脸上立刻浮起担忧:“张医生,妄江他……精神很焦虑吗?”
“柳夫人,不是正常的焦虑,精神状态属于异常焦虑,目前失眠也是常态。”
张君房纠正道,又提议,“或许可以安排一次出行踏春,换个环境,对缓解压力会有帮助。”
柳妄江刚想摆手拒绝,柳母已经打断:“那好,正好我们一家有空,可以出去踏春!我去给思伟说声。”
她转头看向柳妄江,“然后把青琦叫上,让他也一起去。”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柳妄江到了嘴边的拒绝硬生生咽了下去,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张君房看着他,缓缓开口:“你母亲很关心你。其实,我能接下这个病案,也是因为她通过许家父母拿到了我的联系方式,再三恳求我来为你做治疗。”
柳妄江的目光微微暗了下去,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张君房也不在意,摸了摸下巴,似自语又似试探:“不过从心理学的角度看,你母亲刚刚的微表情和语气很有意思,关怀、亲切,又带着一丝孩童未经世事般的纯真,不像是个中年人。”
他顿了顿,问道:“说起来,冒昧问一句,你介意让你母亲……由我做次心理咨询吗?”
“不能。”柳妄江冷冷打断,“有问题去找我那个不合格的父亲。当然,你大概率也得不到任何答案,而且,你也不会想知道那些答案的。”
说完,他起身径直走出房间,独留张君房一人。
张君房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啧啧几声:“态度真是恶劣,一点都不好交流。这样下去,要是得不到有效的治疗,迟早得成精神病。”
他的话渐渐停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个人影——柳妄江的父亲,柳思伟。
成熟稳重,帅气多金,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温和待人的气度,怎么看都像是个标准的好男人。
然而,不知为何,对方身上总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是外貌气质上的熟悉,而是精神状态上的熟悉。
而上一次给自己这种熟悉感的患者叫做
——赵峄城。
……
“深呼吸深呼吸,虽然有监控,但不一定是真的,万一监控是伪造的呢。”
“我没被绿,我没被绿,我肯定没被绿!!”
“相信自己,好歹我也是个富二代,怎么可能会被人绿!!”
吕家客厅沙发,短发披耳的某位少年紧盯着手里的监控录像,眼里的火几乎要喷出来,却被他死死按捺着。
这段视频是猴子发来的,画面清晰得刺眼——白原雪和一个戴口罩、鸭舌帽的男人进了宾馆房间,两个半小时后才一同出来。
中途发生了什么?
不得而知。
但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一男一女进入宾馆两个多小时后再出来,这中间不管有没有发生关系,但在男人心里已经发生了关系。
他指尖猛敲屏幕,怒气冲冲。
“猴子,我给你打5万,你再请几个人好好给查!”
“事后好处少不了你。”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猴子的回复:“明白,吕少。”
吕青琦一把将手机甩到旁边,双手从膝盖上挪开时,指尖还在发颤。他瞥向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像面镜子照出眼底翻涌的烦躁。好几次想点开“白原雪”的号码,指尖悬在半空,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不行,现在打电话问什么?自讨没趣吗?”他低声念叨,“必须先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恰在这时,手机急促地响了,屏幕上跳着“干妈”两个字。
吕青琦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尽量让声音听着正常:“喂,干妈。”
“小吕子!”柳母的声音清脆又雀跃,“有空不?跟干妈去踏青怎么样?旅馆都安排好了,4A景区,风景好得很,就当放松放松!”
吕青琦愣了愣。
最近被“被绿”的疑云搅得心神不宁,夜里都睡不安稳,出去走走或许真能换个心情。
他没多犹豫就回应:“好啊干妈,正好想出去透透气。”
“这就对了嘛!”柳母笑起来,“你在家门口等着,我让司机过去接你,很快就到。”
挂了电话,吕青琦起身换了件外套,走出吕家别墅。
冬季已过,春日的阳光有些晃眼,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没等几分钟,一辆黑色轿车就缓缓停在了大门前。
车窗摇下,露出的却是柳妄江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吕青琦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不是说是司机吗?
怎么是他?
正想着,后座车门“咔哒”一声被推开,柳母探出头来,笑着朝他挥手:“小吕子,快上来吧!”
吕青琦看着柳母热情的笑脸,又瞥了眼前排面无表情的柳妄江,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弯腰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