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独自坐在清吧最里面的座位，远离了人群。
有这么一两个男人看见她独处，都想上来和她攀谈几句话，却都被她拒绝了，只得悻悻离去。
她只穿着简单的风衣和长裤，长发随意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威士忌，酒里面加了些冰球，杯壁上几滴水珠缓缓流下。
她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下班后独自小酌享受片刻宁静的都市白领，慵懒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然而，她那双注视着手机屏幕的眼睛，却与周遭放松的氛围格格不入。
手机屏幕上，正无声播放着云京本地新闻的紧急插播，画面晃动，背景是混乱的直播现场废墟，记者正语速飞快地报道着刚刚发生的事件。
女人拿起冰冷的玻璃杯，小抿了一口。
事件回放在记者的介绍中插入，镜头猛地一晃，一个穿着黑色蕾丝战斗服，手持长枪的黑发少女，闯入了镜头。
【我是魔法少女鹿远，紧急情况！现在这里由我接管，大家有序撤离！】
尽管画质因干扰而有些模糊，尽管那少女脸上沾着灰尘和汗水，女人仍能认出她是谁。
酒杯中的冰球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表面瞬间蔓延开裂纹。
蔷薇的瞳孔在昏暗中微微收缩，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
“……鹿远。”
她怎么会在这里？
蔷薇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疑问和算计。
鹿远的出现，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她看着屏幕上鹿远那副狼狈的模样，表情颇有些玩味。
这算什么呢？命运的巧合？
她轻轻晃了晃酒杯，裂纹遍布的冰球在酒液中沉浮。
“呵……”蔷薇露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她关掉了新闻直播，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原本的计划或许需要稍微调整一下了。
一个新的“可能性”变量加入了云京这盘复杂的棋局。
这对她而言，究竟是麻烦……
还是意想不到的机遇呢？
蔷薇放下酒杯，将现金压在杯下，站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吧，仿佛从未出现过。
服务生疑惑的看着离去的女人，收起了酒杯下的现金。
“现金……？她不用找零吗？”
-
被狠狠的责备了。
鹿远摆着一个哭哭脸走在大街上，她刚刚在云京的魔法少女总部做了将近一天的报告和陵烟坦白了自己来到云京的原因，就被陵烟勒令马上离开，这座城市目前面对的敌人不是鹿远可以插手的。
鹿远耷拉着脑袋，像一只被雨淋湿后又被主人训斥的小猫，无精打采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脑海里还回响着陵烟将军那不容置疑的命令：
“云京现在的局面不是你这种级别能插手的，作为魔法少女，你现在的能力还‘不合格’，立刻带着你的‘委托人’返回桐门市，等待后续处理通知。”
那语气，没有愤怒，没有斥骂，却比任何严厉的批评都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什么嘛……明明我也很努力战斗了……”鹿远小声嘟囔着，嘴角委屈地向下撇着，“而且要不是我……唔……”
她想说“要不是我吸引了肆安的注意力，刘哲和青也没那么容易跑掉”，但想到自己已经被变成过一次人体烟花了，又悻悻地把话咽了回去。
实力差距是客观存在的，陵烟的判断虽然让人难受，却无法反驳。
自己虽然可以回溯时间，但只有三十秒的回档实在太短了，能操作的空间有限，非常容易死档。
她拿出手机，沮丧地给刘哲发信息，通知他准备买票回去，一想到要回去面对林宛“你怎么又回来了”的疑问和可能来自总部的处分，她的脑袋就更低了。
苏璃姐也因为魔力耗尽而在沉睡，变成魔法少女这么久了鹿远都没见过苏璃的魔力耗尽的时候，是自己拖累她了吗？
“……果然，我还是太弱了吗？”她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无力感。
不仅仅是面对肆安，更是面对将军那绝对的力量和权威时的渺小，鹿远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酒店套房，心情低落。
她轻轻关上门，仿佛这样就能把外面世界的压力和挫败感都关在外面。
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落地窗外云京的璀璨夜景投映进来，勾勒出一个安静坐在沙发上的轮廓。
青似乎一直在等她。
听到开门声，青转过头，淡绿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澈，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举起手机打字，只是静静地看着鹿远，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沮丧。
鹿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回来了……还没睡啊？”
声音有气无力。
青站起身，没有去拿手机，而是慢慢走到鹿远面前，她比鹿远稍高一些，微微低下头，仔细地看着鹿远写满委屈和疲惫的脸。
然后，在鹿远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青忽然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她。
这是一个非常轻柔、甚至有些笨拙的拥抱，青的身体带着一丝凉意，还有她身上特有的陌生香气。
鹿远整个人瞬间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等……青？你……？”
青无法说话，所以她的安慰方式会更倾向于肢体语言和行动。
她没有松开，反而将下巴轻轻搁在鹿远的肩膀上，一只手生涩地拍了拍她的背，这个动作带着一种安抚意味，像是在说“没关系”。
过了几秒，青松开她，后退半步，拿起早就放在旁边茶几上的手机，快速打字，然后屏幕转向鹿远：
【你看起来，很难过。】
鹿远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又看看青那双带着关切的眼睛，鼻子忽然一酸。
她强撑的坚强外壳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缝。
“……嗯。”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被很厉害的人说我太弱了，帮不上忙，只会添乱……让我赶紧回去……”
青安静地听着，然后又低头打字：
【但是，你保护了我和刘哲。你很努力。】
这句话像是一支小小的箭，精准地戳中了鹿远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是啊，她那么努力了，甚至都为了她们死过几次了……为什么到头来得到的只有“不合格”的评价呢？
青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打了一行字：
【要……洗澡吗？热水，会舒服一点。】
她指了指浴室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种纯粹的试图让对方好起来的提议。
鹿远看着青，看着这个行为古怪时常让她头疼不已的少女，此刻却用她笨拙的方式表达着关心，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
“嗯……好。”她轻轻点了点头。
青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满意，她主动走到浴室门口，替鹿远打开了灯，调试了一下水温，笨手笨脚地试图帮鹿远拿下挂在墙上的浴巾。
看着她那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添乱的举动，鹿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眼角还带着泪花。
“好啦好啦，我自己来就行。”她的心情莫名轻松了一点。
青停下动作，看着鹿远笑了，她也微微歪了歪头，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像一个学得不太像的微笑。然后她退到浴室门外，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要充当守卫。
鹿远看着门外那个模糊而安静的身影，心里那份被否定和被驱逐的冰冷感，似乎被一点点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