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讲,贵族家的男孩在出生之时就会得到一定程度上的重视,哪怕没有被选为未来的继承人,也能成为有用的棋子。
可是,这名婴儿的啼哭仅仅得到了生母的关怀,他的父亲在看了他一眼后,就离开了产房——这里没有任何可以令他驻足的要素。
母亲给他取名叫麦里托克,这在某个少数民族的文化中是“自由者”的意思。后来,在父亲的允许下,他获得了他的全名——麦里托克·文·玛优诺。
他是玛优诺家第五个出生的孩子,也是家中的第三个男孩,但他并没有像哥哥姐姐那样得到家中孩子应该有的对待。
原因很简单,她的母亲既不是正房也不是偏房,只是一名女仆,有点姿色,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特点的女仆。虽然这么说不好听,但麦里托克只是莫兹酒后乱性的意外产物。
悲哀的女仆并没有因为生下主人的孩子而得到名分,处境反而比原先更加糟糕,因为“勾引主人”而饱受鄙夷,没多久就被赶了出去,最后被某个不知名的流浪汉侮辱杀害,曝尸街头。
而麦里托克因为流着莫兹的血,暂时被留在了家中。
他并没有自己的房间,而是被随意安置在阁楼,在5岁之前,他的知识大部分都是他的奶妈教的。
在家中受尽白眼,哪怕是一同吃饭也不被允许,所以有时候他很疑惑,把他留下来的意义在哪?
要说唯一的慰藉,大概就是夜晚从狭小的阁楼望向窗外,那漫天的繁星充满了“生命力”,即使在他的梦中也依然闪烁着。
幼时的他,曾想要去往星空之上,但是人族没有翅膀,就连魔法也无法使人们完全脱离地面。狭隘的空间并没有限制住他的想象,哪怕想要飞往星空的想法在他之后的成长过程中被渐渐淡忘,追求自由的种子却已经深埋在心底。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离开这里,让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成为我的归宿!”
这就是麦里托克那时最坚定的愿望。
时光流转,他十岁了,两个哥哥都在剑术的修炼有所成果,就连比他小的弟弟也开始接触剑术与魔法了。
至于麦里托克,虽然没人愿意专门教他,但也没有禁止他观摩。尽管这个过程会遭到其他兄弟的嘲笑,他也不会去在意。
可惜即使如此,主角光环依然没有出现在他身上,他并没有仅靠旁观就能开悟的才能,到头来只学会了一些皮毛。
对于贵族家庭而言,才能就是一切,这样的失败,让麦里托克本就不算良好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他甚至有被当作椅子羞辱过,也曾被姐姐达露玛在左脸上划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也是在这一年,一直照顾他的那名佣人辞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和他同岁的女孩,作为贴身女仆。
这个女孩的眼睛像天空一样明亮,和那一头蓝发非常相配。
“您,您好,麦,麦里托克少爷,我的名字是阿克雅。”
这是女孩对少年说的第一句话,肉眼可见的怯懦。
对于得到贴身女仆这件事,麦里托克是震惊的,因为这是他目前为止得到的最好的待遇了。
“难不成是那个男人良心发现?”他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接下来的几天,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阿克雅的反应力和行动效率完全可以用差劲来概括,光是打扫个房间就要用上将近一天的时间。像她这样年纪被卖到贵族家充当女仆的人并不少,绝大部分都做得比她好。
“没有被赶出去,而是因为没什么用所以被丢到我这来了吗?”麦里托克不禁对眼前笨手笨脚的女孩产生了几分同情。
阿克雅最开始就是以没有人权的奴隶身份进入玛优诺家的,不存在工钱之类的东西,除非家主放她走,不然她只能在这工作到死。
“对不起!对不起!”阿克雅只能一个劲地道歉,但也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没关系,做不好的事情只要努力去做就行了,而且……”
而且麦里托克在阿克雅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事是能做好的,他又何尝不是用这句话安慰着自己。
尽管两人的身份不一样,但境遇又何其相似,没用的少爷和没用的女仆,倒也相配。
阿克雅这边,因为第一次有人没有因为她没做好而打骂她,反而哭了出来。
于是麦里托克生平第一次把女孩子搞哭了。
那之后的日子里,两人比起主仆,更像是同伴,毕竟在这个冰冷的家中,同为被打骂的人,只有他们可以互相安慰彼此。
“你看,乍一看只是把乱七八糟的食材放进一个锅里煮,但做出来的浓汤却别有风味。”
“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浓汤了!”从来都没有喝过浓汤的阿克雅如此说道。
“菜谱是没有的,重要的是随心而动。”麦里托克在这种时候也会说一些意义不明的话。
不过在一些家务事上,他甚至比阿克雅更专业。
当然,阿克雅也在努力学习着,用她的眼睛将所看到的一切都记了下来。
一年又一年,虽然没有魔法与剑术的天赋,但麦里托克因为一些意外事件,发现自己的准心还不错,于是他拿起了弓箭,一副破旧的弓箭。
但是对人族而言,弓箭并不是主流的武器,只有森林中的精灵们才能将它的潜力完全发挥出来。
所以,即使有那么一点天赋,也完全不会得到重视。
在他十三岁那年,他的父亲将他赶出了家,并没有说明理由,又或许他一直以来的表现就是理由。
分别那天,尽管阿克雅哭泣着挽留,但她的眼泪无法决定什么,麦里托克也没有决定的权力。
“别哭了,你现在已经是一名优秀的女仆了,不管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了,嗯,就是有一点死脑筋,不过没关系,你只要做好女仆该做的事就不会出问题。”
“但是……但是……”
“好了,送到这就够了,回去吧,不然你又会被骂的。”
麦里托克最后给了阿克雅一个拥抱,向这个陪伴了他三年的女孩子道别。
两人就这样分别,他们都明白,这或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离开玛优诺家的麦里托克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除了身上穿着的衣服外,他什么都没带出来。
虽然活了十三年,但能够出门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且还会被限制住行动。
比起对未来的迷茫,自由的空气已经先一步进入了他的心。
“这个世界真大啊。”时隔几年,这样的想法再次出现了。
他终于得到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自由。
此时此刻,他真想全力狂奔,去将那些从来都没有机会做的事情全部体验一遍。
但很快,冰冷的现实就给了这份热情当头一棒,毕竟人是要吃饭的,而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麦里托克只能一边打着能够日结的短工,一边远离白兰,只要待在这座城市里,就会让他有一种被控制的感觉。
再后来,麦里托克来到了德路冯斯镇,在一个老人家的店里做起了杂工。
老人家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没有子女,在这座城镇中孤身一人。或许是因为有着相同的孤独,在相处一段时间后,他将麦里托克收作了养子。
尽管知道了麦里托克的出身,老人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起吃饭,一起说笑,一起向这个世界献上祈祷。
从今往后,两人能够互相陪伴着对方生活下去。
“你知道吗?麦里托克,每个人啊,都是一块拼图,互相拼成了彼此的人生。”
“啊……嗯。”
少年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对于这样的反应,老人并没有在意,只是继续笑着和他说起了年轻时探索四方的故事。
兽人的城邦、精灵的聚落、生活着矮人的山脉,哪怕是早已不知所踪的魔灵,似乎也曾映入过这位冒险者的眼帘。
每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都在麦里托克心中荡起了波澜。
平静的生活就这样持续了两年多,这期间,他从老人身上学习到了很多东西,也包括一些活下去的技巧。
两年后,老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麦里托克再次孤身一人。
他并没有能力走向更远的地方,不,准确来讲,他已经因为自身的平庸失去走向远方的勇气。或许他的心其实从始至终都被在玛优诺家的那段时光束缚着,或许他接下来的人生都会在养父留下的杂货店中度过。
直到某一天,命运迎来了转机,直到某一天,他偶然经过冒险者公会,遇到了那个能够贯穿他一生的人物。
“喂!要不要这样啊!我一个人怎么了?就不能一人成队吗?凭什么不让我注册冒险者?可恶!”
那是一个被麦克斯先生赶出公会的少年,年纪和麦里托克相仿,似乎是因为没有队友而无法组建冒险者队伍。
明明也可以加入现成的低级队伍,但不知为何,少年没有那么做。
“事到如今……没办法了!”
“落魄”的少年像是下定了决定,伸出了食指。
“大风车转呀转,转到哪个我就选哪个!”
少年的手指在人群中一通乱点,最后如同命定一般指向了麦里托克。
麦里托克就这样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年岁相仿的男孩跑到自己身边。
他撩了撩棕色的刘海,眼中充满热情,同时竖起了大拇指。
“嗨,老兄,我叫奥利维,奥利维·塔吉夫·路卡萨尔,你能和我一起当冒险者吗?”
这就是麦里托克和奥利维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