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义,这样的事,没有意义……”
塞琳娜没有搭理天水硫,眸子中只有深沉的黑暗。
耳环不知在何时发出“喀嗒喀嗒”的声音,光泽消失得一干二净;紧接着,伴随玻璃破碎的声音,它碎裂开来,掉落在地上。
就像是溺水了一般,她抓住胸口,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啊……哈啊……哈……”
塞琳娜开始干呕,天地也跟着旋转,冷汗淋漓,看不清周围。
天水硫的眸子转了转,看见她用手压着的书页。但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崩塌,必须先离开这个房间。
“塞琳娜!”
然而,在她呼唤的下一刻,塞琳娜却突兀地唤出影刃,突然间刺向自己的心脏,紧接着,脖颈,头颅,甚至是四肢!
时间仿佛凝固。
鲜血不断地溅射而出,形成地狱般恐怖的景象,不论怎么看都是在求死!
天水硫直到此刻,终于维持不住笑脸,露出目眦欲裂的神色,“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允许你死在这里”,强行拖动塞琳娜失去意识的身体,向外面挪去。
这当然与求死无异。
顶开天花板的秽鬼,其口器宛如莲花般层层铺叠,但细密的程度宛如刀片镶嵌,朝着这里噬咬而来。
“该死的,蠢货!只有这点程度就要死要活,活该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天水硫的眸子变为深红,愤怒地瞪向那秽鬼——仅仅只有一瞬,那秽鬼的动作突然间变得僵硬,随后再一次冲撞而来。
“啊啊啊!”
这点时间够了,她抱着塞琳娜的身体,猛地朝旁边闪开,惊险地避开。
轰——!!
被蜈蚣秽鬼冲撞的地方瞬间变成深坑,紧接着,整个区域开始倾斜和旋转。两人同时滚向原本是墙壁的身后,重重地撞了上去。
柜子与桌椅,甚至陈年腐尸都开始脱落和移动,朝着此处倾泻而下。
到处都在痛。
天水硫尽量蜷缩在一起,挡住身体,但依然被砸碎了左手小臂的骨头,发出闷哼。
秽鬼那狭长的身体还在扭曲与钻动,其陷落的区域也越来越大——若是被带入地底深处,就彻底结束了。
天水硫注意到这一点,紧咬牙齿,将左手穿过塞琳娜的衣服,强行用肘部关节卡住,然后用右手开始攀爬。
剧痛不仅没有让天水硫退缩,反而让她想起了那个夜晚,浑身都燃烧般滚烫起来。
她扬起张狂的笑容,眸中是歇斯里的疯狂。
【巫女】又如何,名门之女又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明明什么也做不到。自己所能做的,从来都是背叛别人,奴役别人。
为了所谓的梦想,为了所谓的一己私欲;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若是做不到,大不了就在这里死去,但就是为了活下去,所以才这样子努力。
“说没有家人也好,说没有归宿也好,说一无所有也好,说没有期盼也好,说不依赖于别人就无法活下去也好。”
“混蛋,蠢货,臭狗屎——这种事情,谁不是这样?!非要做出苦受的姿态而不改变,谁不是努力地活着,在这种世界,明明大家都在拼命!”
“就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放弃思考,就放弃了报复,连最后的死也无法掌握在手中。”
“这才是最悲哀的下场。满嘴的苦涩,带着不情不愿下地狱。”
“一辈子也就给我局限在这种程度!你这种对性命毫无掂量的蠢货!”
怀中的家伙一直都是冰冷的,根本不知道死了没有;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死了。
不,大概已经死了。没有人能活下来,除非她根本不是人。
就像是对着死人说话,天水硫咬牙,像是发泄似地一边挪动,一边怒骂。
只有独处时,天水硫才会露出这般姿态。没有人会知道这幅面目,因为死人不会开口。
一直以来都有好好地伪装自己,就像动物遇到敌人时,试图将身体撑的更大。
先发制人的第一步就是威慑。
但事到如今,即便后悔也没用。天水硫从来不对自己的决策产生疑问,只是人在该死的时候,就会死去。
不容置疑。
温热的血液从额头上流下来,深入眼睛之中,将视野也都模糊。天水硫将长裙故意卡进尖锐的废料之中,伴随“撕拉”一声,膝盖以下的裙摆便消失一空。
她看着那悬在上方的小门,就像是看着夙愿一般,忘却了疼痛,忘却了恐惧。
紧绷的手指似乎要连着废料也一起捏碎。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巨大的震动又开始逼近过来。
天水硫抓住那门框的边缘,却少了一分力气,不论如何都无法带着塞琳娜上去;双脚在墙壁上无处用力,不断地滑落,就连右手也开始迟来地疲惫。
怎么能在这里……怎么……
怎么能在……
下方的洞中,独属于秽鬼的幽光亮起,天水硫看向那里,“给我停下!!!!”,这样怒吼起来。
鲜红的目光化作犹如实质的利剑,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天水硫几乎脱力。
洞穴之中没有任何回应,无从判断是否有效。
但抓着门框的手,终于还是松动了。
脱力的到来,反而让天水硫的内心变得很平静,就像等待了很久的时刻终于到来。
掉落前,天水硫还在想着,自己和塞琳娜也没什么差别。
两人失去了平衡。
“……!”
预想中的坠落似乎没有发生。
天水硫感觉到身下传来托举的力量,疲惫地睁开原本闭上的双眼,只见塞琳娜早已苏醒,连身上的伤口都无影无踪。
她有些傻眼地看着这样的塞琳娜,数秒后才意识到这是事实。
塞琳娜也看着这样的她,眸子却比原来清澈上了几分。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倒不如说,这家伙果然不是人吗?
这时候,天水硫才想起塞琳娜没有变作秽鬼,忍不住“啊”了一声,自嘲地笑了起来。
“都听到了?”
“一点点。”
塞琳娜的声音听起来很闷,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天水硫也同样如此。
救她吗?又或是不。
听到这一切后,心里的感想又应该如何?
直到中途,塞琳娜便已经恢复意识。头颅的创伤只需要几分钟,而在此之中,她一直保持着沉默。
自己想要什么,自己该做些什么。
如此一回想后,发现心里真的空空如也。
原来如此,天水硫说得没有错,一直以来都是放弃思考、自怨自艾的人的错误;这样的人,一定一直都在给周围的人添麻烦。
若是不愿活着,不如一死了事……即便是塞琳娜,也能找到永远无法恢复意识的方法。
既然还活着,就说明有无法放下的事情,没有办法痛快地去死。
“你的秘密,比我猜想的还要多啊。我原本以为早就不会对这些事惊讶了。”
天水硫将手放在眼睛上,乖乖躺在【哥哥】的怀抱之中,像是傻子一样不停地笑着。
“我知道的,我从来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没有理会天水硫的这句话,塞琳娜站在凭空立起的影子之上,看向洞穴深处。
“先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