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挂着职业性的温和微笑，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数十年阅人无数的精明与警惕。
他的目光在冒险小队成员身上缓缓扫过。
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个之前递出食物的队长艾妮身上时，眼神微微凝滞了一瞬。
艾妮的装备精良却不张扬，举止间带着一种难以模仿的贵族式优雅与从容，即便是在这喧闹的酒馆里也显得格格不入。
老约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认出了艾妮外套上一个极其微小的徽记刺绣那是只有王立最高魔法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才会被授予的，几乎不会对外展示的荣誉纹样。
“王立学院的高材生…而且还是顶尖的那一拨…”老约翰心中默念，目光又快速扫过其他队员。
那个盾战士，肌肉扎实，站姿是标准的军队风格，那位法师，身上的魔力波动纯净而强大，使用的探测法术也绝非野路子。
这是一支背景相当正规，甚至可能有些“官方”色彩的队伍。
“瑟莉娅这小丫头…怎么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老约翰心里嘀咕，但仔细观察下，他发现艾妮看着瑟莉娅的眼神里并没有恶意，反而充满了好奇和一种…近乎包容的兴味。
其他队员也更多是觉得有趣，而非危险。
老约翰紧绷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些。“看来不是麻烦，反而是这丫头的机缘？”
这时，艾妮队长站起身，对队员们说：“好了，补给也补充了，新队友也找到了。我们去公会交接一下任务，然后整理一下装备。瑟莉娅，”
她转向正小心翼翼试图把头发上最后一点史莱姆粘液弄掉的少女，“你也需要点时间准备一下吧？一小时后在村口的布告栏前集合。”
“是！保证准时到！”瑟莉娅立刻站直，引得周围食客一阵轻笑。
队员们陆续离开。瑟莉娅则溜到了吧台前，笑嘻嘻地看着老约翰。
“老约~翰~”她拖长了声音，熟练地耍着宝，“看到没！我找到队伍了！还是超厉害的那种！队长她超好，还请我吃饭！”
老约翰放下擦得锃亮的酒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拿起一块抹布就作势要扔到她脸上：“看见了看见了！‘暗影的宠儿’、‘终结使者’！代号还挺能吹！要不是我看着你在村里追鸡撵狗长大，我差点就信了你那套神神叨叨的说辞了！”
瑟莉娅敏捷地躲开“攻击”，吐了吐舌头：“那叫包装！包装懂不懂！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再说了，我刚才那手潜行厉害吧？”
“马马虎虎，对付一只肥猫够用。”
老约翰嘴上嫌弃，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总算没把村长和大伙凑钱给你找的启蒙老师教的东西全忘光。”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声音压低了些，“真的决定了？要走冒险者这条路？很辛苦，也很危险。”
瑟莉娅脸上的嬉笑慢慢收敛，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重重点头：“嗯！决定了！我要赚很多很多钱，让村里大家都不用再那么辛苦了！老约翰你的餐厅也能翻新一下，多买几个好酒桶！还有玛丽大婶的药费，小托比的学费…都要解决！”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她像是想起什么，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点好奇和关切：“对了老约翰，你在王都消息灵通…你知不知道…嗯…米拉她现在怎么样了？她应该在王立魔法学院吧？她那么厉害，肯定已经是优等生了？没人欺负她吧？”
米拉是她儿时最好的玩伴，也是村里唯一有惊人魔法天赋，被直接保送进皇家学院的天才。
老约翰看着瑟莉娅眼中纯粹的关切，心里叹了口气。
这傻丫头，只顾着关心别人。“米拉小姐很好，天赋卓绝，据说很受导师器重，已经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了。”
他简略地说道，没有提及米拉所在的阶层与瑟莉娅即将踏入的世界或许已是天壤之别。
“那就好！”瑟莉娅立刻笑逐颜开，仿佛比自己被夸还开心，“她过得好就行！”
她拍了拍自己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有点苦恼地小声抱怨：“就是感觉最近身体好像有点容易饿，力气也长得有点快，刚才躲史莱姆的时候差点把裤子崩开线了…还好我针线活不错…”
老约翰：“……”他决定忽略这个小姑娘的脱线发言。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传来艾妮队伍里那个盾战士的大嗓门，似乎是在和谁打招呼，声音隐约传来：“…是啊，刚回来。这次任务多亏了‘会长’大人情报及时又准确，不然可就麻烦大了！得好好谢谢他…”
正准备跟老约翰道别的瑟莉娅，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会长”这个词。
“会长？”她心里咯噔一下。在她的认知里，能被叫做“会长”的，不是那种掌控着黑暗势力、逼良为娼、专门骗她这种无知少女去做**隶的色狼头子吗？。
她猛地想起艾妮队长那让人看不透的笑容，优渥的出身，还有“看表现”给佣金的话…以及老约翰刚才说的“王立学院。”
那种地方的大小姐，听说都有些奇怪的癖好…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难道艾妮队长所谓的“冒险者公会任务”是假的？其实她是那个什么“会长”的手下？
招揽我是为了…为了把我骗去卖给那个“会长”做…做那种事？！
瑟莉娅的脸瞬间吓得煞白。
“表、表现好…5个金币…”她喃喃自语，越想越觉得那是“买身钱”的预付定金！
“不行！我得跑！”瑟莉娅瞬间脑补了一整部黑暗悲剧。
她猛地转身，也顾不上跟老约翰解释了，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朝着餐厅的后门方向嗖地窜了出去！动作快得甚至带倒了一把椅子。
“喂！瑟莉娅！你干嘛去？！”老约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愣。
几乎是同时，交接完事情，正好走回餐厅门口准备叫上她的艾妮和其他队员，刚好看到了瑟莉娅惊慌失措狂奔而去的背影。
“嗯？”艾妮挑眉。
“诶？！新队友怎么跑了？”盾战士摸着后脑勺，一脸茫然。
法师推了推眼镜，冷静分析：“行为模式突变，符合遭受巨大惊吓的特征。”
艾妮虽然不明所以，但觉得有趣极了：“抓住她。问问我们这位‘暗影的宠儿’又上演哪一出。”
“好嘞！”盾战士咧嘴一笑，立刻拔腿追去。法师叹了口气，也优雅地迈步跟上。
一场突如其来的追逐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