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支撑着他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开始。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无论他重来多少次,屏幕上最终亮起的,永远都是冰冷的【DEAD END】。唯一的区别只是死法不同、快慢不同而已。
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当清晨六点的闹钟突兀地响起时,林浩才猛地从那种魔怔的状态中惊醒过来。他眨了眨干涩刺痛、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屏幕上又一次失败的提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烦躁感瞬间淹没了他。
“啊——!烦死了!”
他发泄似的低吼一声,感觉脑袋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嗡嗡作响。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
手机从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屏幕上的“死亡”字样渐渐暗去。
他甚至连关掉闹钟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一歪,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重重地趴倒在枕头上。
几乎是眼皮合上的瞬间,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就变得绵长。
他带着对游戏无限的怨念和那句“凭什么”的不甘,彻底陷入了昏睡之中。
手机屏幕最后闪烁了一下,微弱的光芒映亮了他疲惫不堪的睡颜,以及屏幕上那款依旧运行着的、仿佛有着自己生命的游戏图标。
林浩感觉自己像是沉在漆黑冰冷的海底,意识模糊,浑身沉重。一个尖锐又带着几分刻薄的声音,像鱼钩一样强行把他从深沉的睡眠中拽了出来。
“少爷?少爷!该起了!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这声音,不是他的闹钟,也不是爷爷奶奶的呼唤。语气里没有丝毫恭敬,反而充满了不耐烦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轻蔑。
少爷?是在叫他?
林浩极其费力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雕刻着繁复花纹却略显陈旧的木质床顶,以及淡青色的、质感粗糙的纱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檀香又混合着尘土的味道,完全不是他公寓里熟悉的清新剂气味。
他猛地转过头。
床榻边,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布衣、仆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正叉着腰,一脸的不耐烦。这人的面容,林浩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分明就是他昨晚在游戏里见过的,那个负责“照顾”假少爷林浩、却总是阳奉阴违、暗中使绊子的男仆,名字好像叫来喜?
“我干!”林浩下意识地想开口问“你是谁?这是哪儿?”,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发出一点模糊的气音。
对了,昨晚,我不是在打游戏吗?然后……
一个可怕的、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脑海,让他瞬间彻底清醒,手脚一片冰凉。
我不是在家里!我变成了,变成了……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穿着一件白色的、质地粗糙的中衣,手臂纤细,看起来比自己原来的身体要瘦弱不少。
“啊!”他试图用手臂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但刚一动,右臂就传来一阵尖锐密集的刺痛感,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差点直接又摔回枕头上。
怎么回事?胳膊怎么会这么疼?
他慌忙抬起右臂,撸起宽松的袖子。只见小臂内侧,赫然分布着好几个细小的、已经结痂的暗红色针孔!新旧交错,显得格外刺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难道这家里还有隐藏的“容嬷嬷”,天天趁我睡觉拿针扎我?!
就在他震惊地盯着自己手臂时,旁边那个叫来喜的男仆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幸灾乐祸的嗤笑。
林浩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来喜。是他?是这个下人干的?他怎么敢?!在我睡觉的时候对我用刑?!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林浩张大了嘴,想要厉声质问,想要大声呼救,想要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拖出去打死!
然而——
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声带振动,却发不出任何一个清晰的音节。只有气流艰难穿过时产生的、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嘶嘶声。
他的脸因为愤怒和用力而憋得通红,却连最简单的“你”字都说不出来。
来喜看着他这副徒劳挣扎的模样,脸上的敷衍和那抹坏笑更加明显了,他甚至装模作样地行了个极其潦草的礼:“少爷,您总算醒了。奴才给您打了热水,您好歹起来擦把脸,醒醒神儿吧?”
他的语气平板无波,眼神里却写满了“赶紧的别磨蹭”。
林浩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比手臂上的针孔更让他感到冰冷和恐惧。
他明白了。
不仅仅是穿越进了这个该死的游戏,变成了这个倒霉催的假少爷林浩。
更可怕的是,在这个世界里,他似乎,失去了自由说话的权利?
难道,不出现游戏选项,我连一句属于自己的话都不能说吗?!
他看着来喜那张写满了虚伪和恶意的脸,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昨晚无数次读档重来的“游戏”,现在变成了他无法退出、无法存档、一旦死亡就可能真正终结的,现实。
而地狱的开端,似乎就从这个端着水盆、笑容阴冷的仆人和他手臂上莫名其妙的针孔开始。
林浩皱着眉,看着地上那盆所谓的“洗澡水”。水面连一丝热气都没有,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略显苍白和错愕的脸。
没指望这个来喜能好好服侍我,但直接端一盆冷水过来,这也太过分了吧?他在心里腹诽,这确定是让我洗漱,而不是给牲口降温?
他忍着右臂的刺痛,慢慢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手臂上那些细密的针孔,一股寒意夹杂着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这个反派角色在游戏里是不讨喜,但没想到还有这种隐藏的、堪称虐待的细节设定?这些针孔,我昨晚玩的时候好像根本没看到过相关的剧情提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