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极致的舒适感却让白牧沐如坐针毡，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龙沁语就坐在他对面，中间隔着一段的距离。
她并没有看他，只是交叠着双腿，冰蓝色的眼眸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侧脸线条紧绷，显然刚才的余怒未消。
白牧沐缩在座位角落，尽可能地将自己缩小，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点动静都会引来对方的注意。
他紧紧攥着自己的书包带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刚才校门口那一幕还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叶清婉受伤又倔强的眼神，龙沁语冰冷刻薄的话语，以及被扔进垃圾桶的那些资料……
车厢内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只有引擎低沉平稳的嗡鸣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终于，龙沁语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同看向他。
白牧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让白牧沐心惊胆寒。
白牧沐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不该……接受别人给的东西……”
“还有呢？”
龙沁语追问，
“……不该……参加课外活动……浪费……时间……”
他艰难地补充，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承认自己的罪过。
“看来你很清楚。”
龙沁语冷哼一声，
“那么，为什么明知故犯？是觉得我最近对你太放任，所以可以肆意妄为了？”
“不……不是的……”
白牧沐连忙否认，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只是……只是觉得……那是正常的学习……”
“正常的学习？”
龙沁语打断他，
“你的正常由我来定义，你需要学习的，是如何安分守己，如何绝对服从。而不是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牵扯不清，浪费我赋予你的时间和精力。”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锁链，一层层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对不起……”
他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龙沁语审视了他片刻，眼中的冰寒似乎稍微融化了一点点，但绝非温暖，而是另一种带着掌控欲的满意。
“记住这次的教训。”
她身体微微前倾，伸出手，不是打他，而是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他刚才被捏得有些发红的下巴皮肤，动作带着一种亲昵，
“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否则，惩罚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她的触碰让白牧沐一动不敢动。
“至于那个优等生，”
龙沁语收回手，语气重新变得淡漠，
“我会让她明白，什么是该碰的，什么是不该碰的。你不需要再为此费心。”
白牧沐的心猛地一沉。
龙沁语要对叶清婉做什么？他不敢问，只能将担忧死死压在心底。
轿车没有开往他那个破旧的出租屋，而是驶向了城市另一片顶级的豪宅区。
最终，在一栋极具现代设计感的灰黑色别墅前缓缓停下。
这里是龙沁语自己的住处之一，并非龙家主宅，但安保森严，如同一个精致的牢笼。
“下车。”
龙沁语命令道。
白牧沐认命地跟着她下了车，走进那扇看着很沉重，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验证的合金大门。
室内是极简的冷色调装修，昂贵，却毫无生活气息，像个高级样板间，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龙沁语脱下外套，随手递给候在一旁的女佣，然后径直走向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晚餐，只有两份餐具。
“坐下。”
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晚餐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
食物精致得像艺术品，味道无可挑剔，但白牧沐食不知味，每一口都如同嚼蜡。
龙沁语吃得慢条斯理，动作优雅，但冰蓝色的眼眸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监督他完成进食任务。
吃完饭，龙沁语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忽然开口道：“听说你这周末去打工了？”
白牧沐拿着勺子的手猛地一抖，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脸色瞬间惨白。
如果龙沁语知道他在那种地方打工，还穿成那样……
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看着他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龙沁语似乎误会了什么，眉头微蹙：“怎么？打份零工就让你慌成这样？看来那份工作确实不怎么样。”
白牧沐动作愣住，心脏还在狂跳，大脑却飞快地转动。
听她的语气……她似乎并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工作？只是知道他出去打工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尽管依旧带着颤音：“……只是……想赚点生活费……”
“我给你的不够？”
龙沁语的眼神冷了下来。
“不……不是……”
白牧沐连忙低头，
“我只是……不想太依赖……”
“依赖？”
龙沁语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轻笑一声，但那笑声里毫无温度，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这个人。以后不需要再去那种地方，浪费时间，缺钱，直接跟我说。”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白牧沐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她不知道真相，但随即又感到一阵悲哀。
他连靠自己劳动赚取微薄收入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
白牧沐沉默。
“不过，”
龙沁语话锋一转，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看在你这次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
她顿了顿，眼眸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周末陪我去个地方。算是……给你一个小小的奖励，也让你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该接触的层次。”
奖励？
白牧沐的心提了起来。
龙沁语的奖励往往比惩罚更让人不安。
“去……去哪里？”
“一场私人音乐会。”
龙沁语淡淡地说，
“到时候会有人把衣服送过去。乖乖跟着我就好。”
私人音乐会？
他无法想象自己穿着不合身的昂贵礼服，像个局外人一样待在那种精英云集的地方，还要时刻承受龙沁语的控制和周围可能投来的审视目光。
但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
他只能再次低下头。
之后，龙沁语没有再说什么，让女佣带他去了一个客房。
房间很大，设施一应俱全，但冰冷的没有人气，像一个高级酒店套房。
白牧沐躺在柔软得过分的床上，却毫无睡意。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信息量太大。
龙沁语的警告和控制，南宫璃的迷雾重重，叶清婉因他而受牵连，还有周末那个令人忐忑的奖励……
最让他后怕的是，龙沁语竟然知道他周末去打工了。
虽然她似乎不知道具体内容，但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她的眼线，远比他想象的更无处不在。
（咖啡厅的工作……还能继续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风险太大了。
可是……如果不做，他仅存的一点经济来源和那份扭曲的自由也将彻底消失。
他陷入深深的挣扎和焦虑之中。
而另一边，龙沁语坐在书房里，看着平板电脑上手下发来的报告，关于白牧沐周末大致行踪的追踪记录，只确定了他去了那条商业街区域，并未深入调查具体店铺，以及一份关于叶清婉家庭背景和在校情况的简单资料。
她的指尖在叶清婉的照片上轻轻划过，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她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欣恒初中部学生处王主任吗？我是龙沁语。关于下周的校级生物兴趣小组竞赛，我有点想法……”
夜还很长，而暗流已经开始涌动，悄然指向了对此一无所知的叶清婉，也为白牧沐本就艰难的校园生活，埋下了意想不到的危机伏笔。
周末的音乐会，或许也并非只是一次简单的奖励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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