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吧?恶魔都在千年前的大战死光了,就算是快死了你也别丢我们拉普兰的脸行吗?”
埃德迷迷糊糊之间,听见几个人在聊有关战场上发生的事情,便勉强身体苏醒,然后望向了面前几个和自己一样被镣铐捆缚,丢在潮湿地牢的囚犯。
大家都是从拉普兰的战场上被抓过来的,经历了拷问和审讯,都已经遍体鳞伤。
“再说,真要是血魔你能活得下来?你不是跟着王女大人冲锋了吗?真要是你第一个死!”
“我这不是断了一条腿了嘛!”
“但你他妈的没死!你知不知道血魔是什么东西?他们喝血吃肉!比吸血鬼还可怕,哪怕是色彩的超凡者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超凡者,埃德对这三个字的反应不小,一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强者基本上都是以“超凡”二字自居,也是因为这些士兵提及了血魔和色彩级别的超凡者。
超凡者一共有九阶,一阶超凡者仅次于“色彩”,已经是地方豪强,九阶超凡者不过普通士兵,格蕾更是四阶强者,怎么会输的呢?
还有这些人提及的血魔……本该是千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的古老存在,为何会出现在战场?
埃德想起了梦中那个,使用一把巨大的槊的女人。
“吵什么吵!都闭嘴!”
也不知道是他们的议论声太大,还是新的一轮审讯即将开始,两位龙族士兵快步来到监牢前,略显生疏地打开门锁。
然后他们便快步朝着迷迷糊糊的埃德过来。
“起来!区区人类!倒是睡得挺香?”
一盆冷水被泼到了埃德的脸上,一下刺痛了他脸颊尚未结痂的伤口,令他的身子弓成了虾米,不由得挣扎起来。
他睁开被水湿润而变得模糊的双眼,努力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以及正要将自己从地牢内带出去的左右两位龙族。
头顶上青色的尖角穿过了头盔,身后纤细的尾巴则是行走的时候左右摇晃,他们粗暴地拖拽着埃德的身体,甚至都不在乎他是否撞击到了地牢的栏杆。
“救救我!救救我!”
“啊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啊!啊啊啊啊!”
周围的惨叫和哭嚎,不由分说地挤入埃德的大脑,不断殴打着他被关在这里之后模糊的记忆。
那天,他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昏迷不醒,醒来之时已经躺在废墟,将要被杀之际,一个女人救了他,再然后……
埃德就成了阶下囚。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这么认命,趁着左右两个士兵要将自己捆在审讯椅上的时候,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左右顶撞,硬生生撞开了一条出路,企图向着审讯室的门口奔去。
却不料当他靠近门口的时候,一抹倩影正要进来,两者撞了个满怀。
冲撞之间,埃德感受到了一股牢狱内未曾有过的幽香和酒气,一种冷冰冰的墙壁和潮湿的草席所不具有的柔软和包容——
那是个女人,或者是,龙娘?
“你这混账人类!”
前后左右总计四名龙族士兵立刻举起手中的棍棒,狠狠地砸在倒地的埃德身上,既是泄愤,也是给自己的监管不力找补。
埃德只得双手抱头保护要害,咬牙忍受着敌人的欺侮,于他,是绝不可能在这群人面前发出哀嚎或是惨叫,这是对敌人的示弱!
“行了,”清婉的声音止住了士兵们的暴行,转而踩着高跟从埃德面前走过,“你们都出去吧。”
“是!陛下!”
又是吱呀一声,审讯室内终于遣散了无关人等,埃德这才抬起头望向了面前的一根尾巴——
纤细,附着略显违和的黑灰二色鳞片,似乎是因为许久没有打理而显得有些干燥和磨损。
在转生到这个世界之后不久,埃德便在亚基侦破并捣毁了一个贩卖龙族器官的黑窝点,这也是曾经龙族大举进犯亚基的原因之一。
那个时候他就救过一条尾巴和这差不多的龙,也不知道现状如何。
为什么会忽然想起来呢?是因为走马灯?
大脑已经无法正常运作的埃德只得顺着正在地面上方轻轻舞动的尾巴,望向它的主人——
一抹深邃的暗红色长发,两侧发辫全都收束于后脑,看似凌乱却具有镂空的层次感。
其他的,就只剩下从身后可以窥见的优美到令人吞口水的后颈。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埃德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反抗的念头,他勉强自己站起,踉踉跄跄地来到这龙的背后,正准备抬起双手,用锁链绞住她的脖颈——
“埃德·乔伊先生,即便你用上锁链绞死我,也不一定管用哦?”
双手已经抬到了她那弯曲向前的龙角之上,却被这宛若背后长眼的举动喝停一般悬在了半空。
“对了,我这里有一点你妻子的东西,你看要不要认领一下?”
语罢,她用那龙族特有的,镶嵌着鳞甲的尖锐指甲勾着一块沾满了尘土和凝固了的血污的硬质锁骨环,在审讯室过强的光亮下显得有些惊悚。
那千真万确是格蕾·拉普兰的东西。
埃德起初不信,坐在审讯椅上,在原本是用来逼供的强光灯照射之下,才确认这东西的确就是格蕾的。
与此同时,审讯室外的惨叫和哭嚎变得更为凄厉,甚至有种撼动整座监狱的感觉。
“这声音作为乐曲来说太低贱,您不认为吗?”
给足了埃德时间观察锁骨环之后,这龙耸动红润的肩膀,轻蔑地评价着外头的惨叫声。
被龙族士兵尊称为“陛下”的女人,拥有着扭曲向前的龙角,松散的发型以及看不清楚瞳孔的眼眸。
她的眼睛不知为何就是一片灰蒙蒙的,但是却能够精准捕捉到坐在对面的埃德。
露肩的设计分毫不差地切割出白皙肌肤和酒红色紧身礼裙,胸前的大片雪白用蕾丝轻纱遮盖,一端连着兜不住的饱满,一端挂在脖颈间的锁骨环。
视线转而由下,紧身包臀的设计令其的小腹都若隐若现,多了几分妩媚,惹人求渴,视线难移。
原本应该是盖在身上的灰色长袖只穿到手肘的位置,看起来略显慵懒。
只不过她这身衣服怎么看都不像是探监用的,更像是晚礼服外面搭配了一件保暖的外套,而且她身上带着些许酒气,说不定是刚从什么重要场所脱身。
若是抛却二人的身份,在人类当中她也算得上是倾国倾城,但对于她寻求埃德认同的轻蔑之词,他无法苟同:
“贬低我的士兵对你我的合作没有好处。”
“终于冷静下来了?”
见埃德不再盯着格蕾的锁骨环发呆,这位龙女挑了挑眉,脸上泛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
“她没死吧?”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而且你没有资格向我发问。”
“那你也别想从我的口中知道任何有关拉普兰的事情。”
“呵!可笑,区区拉普兰已经成了废墟,只要我一声令下,所有难民都将成为巨龙的餐食,你?亡国之君罢了。”
她轻笑一声,像是被埃德软绵无力的反击所逗乐,笑得略微发颤,身前软糯也随之抖动。
“但你依旧有求于我。”
埃德哪里会不知道这些?
虽然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堪忧,在格蕾生死未卜和同胞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也无法继续思考,但有一点他很清楚——
对于这龙来说,他还有利用价值。
“这要看你我二人的交易是否达成而定。”
语调忽然变得冷漠,似是发现玩弄无法奏效,龙女的表情变得冷峻不少,但眼神依旧空洞,无法读出任何的信息。
“但你至少必须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埃德检查过,格蕾的锁骨环是被正常取下,而非暴力拖拽,卡扣和铰链没有问题,所以她可能还没死。
“那就用这座监狱421条人命来做赌注吧?”
她的身子微微向前,胸脯压在了长桌一侧,叫同样将手放在不稳定的桌子上的埃德忽然有些失重感——
我这边是是翘起来了?
闻言,埃德心中一笑,以为是对方愿意释放人质,却不料她的嘴角上扬到一种诡异的角度。
“你在我这拖延一分钟,我就取下一只人类的肝脏,做成刺身拼盘送到拉普兰城中的难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