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躺着睡在床上,丝缇娜看着石头垒成的天花板,内心丝毫不能平静。

一想到自己刚刚冲动地同意了狄安娜的提议,从而睡在克克路的旁边,脚趾就因为尴尬和羞赧开始扭动了起来。

如果自己还是男生,那她绝对没什么所谓。

可问题是她现在是女的!

一个两室一厅……两个两室一厅……再这么下去她就要成包租婆,不对,包租公了。

幻想着自己成为包租公的某一个时间线,丝缇娜算是稍稍缓解了一点心里的尴尬。

毕竟,有钱人谁不喜欢当呢?

是啊,要是有钱,就好了。看着天花板的眸光慢慢陷入灰暗,丝缇娜的心中又一次涌起悲伤的情绪。

上一世还是云知秋的她,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小研究员。

工资算不上少,但也不算多。足够自己生活,赡养父母,但却没能攒下来一些什么钱。

本来,她没有结婚的打算,也有一套父母留给她的房子。

按理说,她的生活应当是一帆风顺的。

可为什么命运要让她的父母同时染上同一种稀有的疾病?为什么到最后,她只能隔着隔离室的窗户,看着父母身上泛起的黑色病灶,痛哭着不断拍打钢铁铸成的门?

为什么,要交给她那两个朴素的骨灰盒?

她拼命地想要延缓父母的死亡,但这种罕见病例只能从自己所在的生物公司花钱买特效药——那种特效药,是用一种天外的物质,与本土的生物提取物结合制成的,昂贵得让她根本无能为力。

她也想过,假如靠自己的专业,能否尝试着自己制作这些药物。但且不提设备,那特效药中占比百分之二十五的天外物质,她该从哪里找起?

如果有钱,是否就能让父母活下去呢?

其实,应该是不行的。

那种特效药也只能延缓父母一年左右的生命。在余下的一生中,他们还会被这个病折磨得痛不欲生。

可是,尽管如此,她也想要再陪父母一段时间,再一段时间……

可父母最终还是走了,死在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

或许她应该为父母感到高兴。死后,就不必再忍受病痛的折磨,不必再忍受隔离室昏暗的环境,不必再忍受每一天扎入体内的探针。

也不必再忍受与儿子离别前的不舍。

可是,为什么,她就是没法接受呢?

是因为父母的爱太过充裕了吗?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坎坷吗?

可假使她真的没有经历过任何坎坷,就非要将所有坎坷,都集中到她人生中的同一刻?

她不像很多人那样,经历过很多痛苦的时刻。

最多最多,她也曾为了一些不应该被允许的事情与人大打出手,然后被揍晕在原地。

她偶尔也会为了那些不幸的人驻足,然后为他们默哀他们的不幸。

可即使她真的不曾不幸,就一定要让她承受如此重大的不幸?

丝缇娜不想回忆了,可她忍不住。

在父母死后,她一度想要轻生,却被赶来的好兄弟王泽拦了下来。

其实,王泽应该算是两代人共同的朋友。他是比他的父亲小十二岁的隔壁的跟屁虫,也是比云知秋大十二岁的邻居家大哥。

夹在中间的他,会不会更难过呢?割腕被王泽撞门发现的云知秋,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这么想道。

在那之后,她不再轻生。

但相对的,她也没有闲心继续工作了。她只是一味地躲在家中,喝酒,看着她一直想看但却没时间看完的辣鸡小新全集。

可看着屏幕中那个脑回路清奇的小屁孩,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直到王泽找上她,告诉她,你不能再这样了,然后便带着她去看流星雨。

那之后,便是来到异世界后的故事了。

又一次经历生离死别的丝缇娜,在得知王泽也穿越的时候,是喜悦的。

但当她得知王泽也去世了,丝缇娜是悲伤的。

她认知中最后一个亲人,一个对她来说,既像是哥哥,又像是叔叔的亲人也离开了。

不过,能够与王泽的后人遇到,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或许,冥冥之中,就注定了她要带上克克路,一路照顾他,与他一同踏上旅程。

思绪绕了很远,丝缇娜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天花板上。

就当是和一个晚辈睡在一张床上而已,自己按照辈分来说,可以是克克路的阿姨……不对,叔叔!

丝毫没有觉得存在着自己与克克路同辈的可能,丝缇娜满意地深吸一口气。

没错,我可是他的叔叔,有什么好羞耻的!为自己找的理由感到满意,丝缇娜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

而在她身旁的克克路,就没有那么自在了。

且不说在被丝缇娜抢占了一部分床位后,以克克路的大个子能否睡得舒服。

光是有一个女孩在自己身边酣眠,而且还是面容姣好的超级美少女,这让任何一个男生来都睡不着,更别说是分外单纯的萧楚南克克路。

至于上次——上次只是意外,只是因为他喝了酒而已……

在丝缇娜没能看到的角落,他掩盖在被子下面的脖子其实早已像煮熟的螃蟹那样通红了。

脸没红,单纯只是因为他一旦害羞,都是从脖子开始往上涨红而已,并不是有什么控制脸红的超能力。

就像是温度计一样。

深呼吸几次,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克克路突然想到,丝缇娜似乎与自己的父亲是同乡。

想起父母,克克路的眸光便有些暗淡了下来。不过他很快又回到了原本的状态。

毕竟就算怀念,父母也不能再回到自己身边了。

更何况,父母的离去,是为了某个伟大的事业。

虽然他不知道父母的伟大事业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当他得到信使带回的父母死讯后,心中扬起的不仅是悲痛,还有自豪。

回到原本的话题——丝缇娜与父亲好似不仅是同乡,似乎还是……同龄?

毕竟,看丝缇娜提起他父亲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尊重的样子。

反倒像是老朋友一样。

那要是这个样子,他若是对丝缇娜起了什么不该的心思,那岂不是……有、有违纲常伦理?

想到这里,克克路老实了。

虽然身边的女孩看起来并不大,甚至似乎与自己同龄。可是万一呢?要是她只是长得年轻,实际年龄很大怎么办?

那他要是起了歪心思,岂不就是和父亲藏在床底的故事书里写的那种以下犯上的人一样?

那样是要被浸猪笼的!

虽然克克路也不知道浸猪笼是什么,只知道这是一种酷刑。

等等,不对啊,为什么自己的心思总是建立在自己会对丝缇娜起心思的基础上?

这不对吧?

没错,只要控制自己,不要对丝缇娜起什么歪心思就好了!克克路为自己找的理由感到满意,于是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丰收季午后,二人各怀心思,在同一张床上进入睡眠的国度。

距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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