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装着少量暗红色血液试管的华生警惕地看着举起左手向自己展示食指的艾琳。
“为什么要关门？”
“审讯室的隔音很好……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华生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没有什么好谈的，鉴定结果自然会给出答案，如果你的手已经不流血了就请离开这里，不要打扰我工作。”
在证据摆到脸上之前，大多数犯人都会垂死挣扎，华生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你的鉴定真的能够给出答案吗？”
艾琳一边说着，一边向华生走近。
华生下意识地后退，脚却撞上了审讯室的墙壁，条件反射般地想往前时，艾琳已经逼了上来。
直到两人胸口几乎要贴在一起，距离近到一个暧昧的位置时，艾琳才堪堪停下。
华生不得不身体后仰，将头和一部分背部靠在墙壁上来拉开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这也让身高稍矮的艾琳反而能够居高临下地看着华生。
“艾德勒小姐！”被迫微微昂首的华生尽量提高声音，“请立即离开，否则我会呼叫格雷格森先生将你强制带走！”
“别紧张。”
艾琳盯着华生露出的白皙脖颈：“你把我压在地上，抱着我的身体不放我走的时候，我们的距离可是比现在近得多，那时候我可没有抱怨呢。”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走。”
说话呼出的气息吹在脖颈上，就像在被轻轻抚摸一样，痒痒的。
华生心里莫名有些焦躁，偏过脑袋试图躲避这种感觉。
“那就快问。”
“呵呵……迄今为止，你用血缘鉴定的‘技术’协助破案好几次了吧，不过，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新技术呢？”
“那是当然，这是不久前才从波西米亚那边传过来的最新医学技术，所以了解的人不多。”
“不对。”艾琳直接拆穿了华生强作的镇定，“通过血液分析两人的亲属关系，目前根本没有这种医学技术，只有神秘术才能做到！”
艾琳说着，凑到了华生耳边，低声道：
“简·华生，你是——神秘学家。”
华生脸色巨变！
由于上辈子的知识带来的惯性思维，艾琳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但也同样有赖于这些知识，艾琳最终醒悟了过来。
这个世界还处在电力都没有完全普及的蒸汽瓦斯时代，连DNA分子学都还没有提出，利用医学技术进行高精度的血缘关系鉴定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除非使用了这个世界的特产，神秘术！
在被问讯了一晚上后，艾琳终于抓住了主动权。
这个世界存在少量天生能够使用独特能力的人，被称做神秘学家，普通人一般视其为不祥的存在。
在几百年前，神秘学家还被称为巫师的猎巫运动时期，女巫被发现了是要上火刑架的。
即使社会风气逐渐开放的今日，偏见和歧视依然延续，几乎所有神秘学家都会主动隐藏身份，装作普通人生活。
“华生小姐，你也不想自己神秘学家的身份暴露吧？”
虽然不清楚是如何暴露的，但见到艾琳一副笃定的样子，华生明白掩饰已经没有作用，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底牌？你觉得这样就能威胁我吗？”
神秘学家的身份暴露之后固然会带来大量麻烦，但无论要面对什么，都不是放过一个杀人嫌疑犯的理由。
华生伸手横在两人身体间往外发力，把艾琳从自己身前推开。
“别急。”
艾琳抓住这只抗拒的手，手指慢慢滑动，而后以十指穿插、手掌相贴的方式将其握住，按在了墙壁上，迫使华生回到了之前的身位。
“在做出决定之前不妨多想想别人哦。你坚持了自己的正义，可是，一直以来相信你的格雷格森又会怎样呢？”
正要再次发力推开艾琳的华生顿住了。
会发生什么是完全想象得到的。
探长格雷格森和居然和象征邪恶的神秘学家合作，哪怕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来自警局内外的巨大压力也必然会让他的探长位置不保。
“把神秘术伪装成医学技术，用谎言欺骗他人的信任，真是一场漂亮的背叛，华生小姐。”
“不是的！这都是为了……”
“这都是为了抓住那些罪犯？别说笑了，神秘术的效果取决于施术的神秘学家，外人难以理解也无法复现，法律上并不承认其能够作为客观证据。
“所以事情暴露之后，那些犯人的罪行会变得无法证明，监狱里的恶魔将重新回到社会之中，热衷于反转的社会舆论会说这是冤罪，而受害者家属只能在家里无能为力地看着报纸上为罪犯开脱的言论哭泣。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后果，而你什么都做不到！”
“够了！”华生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想脱罪的杀人犯而已！”
“这就是你今晚最大的错误。”
面对着脸色逐渐变得不善的华生，艾琳继续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是杀死艾伦的凶手，而且我和你一样，不，是比你还要迫切地想要找到凶手，让他付出代价。”
“所以，我要和你合作。”
“什么？”华生几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一起找出真正的凶手吧，华生小姐。”
“……你是一个连自己身份都要撒谎的卑鄙无耻的混蛋，我无法相信你。”
“卑鄙无耻的混蛋？那么一直在用谎言欺骗格雷格森的你又是什么呢？”
无法反驳。
华生低下了头。
艾琳再次将嘴唇凑到华生耳边。
“而且，如果你怀疑我的话，更应该和我合作，把我放在身边，才好趁机调查不是吗？”
仿如恶魔的低语响起，温热湿润的声音传入耳朵，黏腻地蠕动到大脑最深处，让人有些晕晕乎乎的。
“所以你要时时刻刻观察我，注视我，留意我，或许，你就能抓到我的把柄，不需要神秘学也可以把我定罪呢？”
“……”
无声的沉默中，艾琳轻易地抽走了华生另一只垂下的手中，那装着血液的试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