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妄江指尖捻着一张烫金请帖，红绸镶边的封面上，“吕家生日宴”五个字透着几分刻意的精致。
他垂眸看向落款处吕青琦的名字，那字迹张扬，倒和其人平日里的跋扈模样如出一辙。
“生日请帖？”
“倒也稀奇。”
男人眉头微挑。
虽说二代圈内互相参加生日宴很是常见，但自从高中那事后，两人就彻底闹掰。
遥想前几次吕青琦生日，自己派人送礼，然后……吕青琦接过礼盒，连拆都没拆，当着满座宾客的面就扔到了门外，一副与自己水火不容的模样。
而这次，竟然主动给自己送请帖？
来者不善。
这是柳妄江脑海中第一个念头。
不过琦琦既然送了，那自己岂有不到的理由。
思索如此，便将请帖收下，柳妄江便将目光放在客厅中，那位坐在沙发上玩着平板的蓝白条纹衣袍小正太。
原以为上次和那张君房一起被他打发走了，却没想到掉头回来了。
“小朋友，你和你口中的老师怎么又回来了？”柳妄江走到小正太面前，半蹲下身，屈指弹了弹对方额头。
言清小正太捂着被弹的额头，小眉头皱成个疙瘩，奶声奶气地说：“原本咱和老师都到机场了，结果一通电话，老师就又带着咱回来了。”
“哦？”
“是柳哥哥父母的电话，他们用真诚打动了老师，当初老师和咱都到飞机场了，一个电话让老师掉头，现在还在外面找房子，说治不好你的病就不走了。”
“多大的真诚？”
“咱不知道，但听老师说，这份真诚很有重量。”
闻言，柳妄江眸光微沉。
自己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竟然会关心自己的时候？
还是说，自己那位心理学教授的父亲，又想做什么亲情实验？
正思忖着，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言清眼睛一亮，从沙发上滑下来：“是老师回来了！”
柳妄江站起身，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着白色外套的男子走了进来，戴着金丝眼镜，儒雅温和，正是上次被他打发的张君房。
柳妄江目光落在张君房身上，心知既然是自己那位心理学教授父亲安排了，那自己估摸的也打发不走了。
“你应该知道我父亲吧。”他这样开口问道。
张君房推了推金丝眼镜，颔首道：“柳思伟教授，人类心理学界的泰斗。我曾拜读过他的著作，尤其是《论人与动物的行为联系》、《驯化与信任的构建》及《雄性与雌性思维之间转变与联系》，见解独到。”
“既然知道他是我父亲，该清楚我跟着他学过几年心理学。若我真有心理疾病，何必舍近求远？难不成你的技术，比他还高明？”
“柳教授侧重人格解析与深层心理重组，”张君房语气温和，条理清晰，“而我更偏向于心理疏导与症结化解，侧重不同，谈不上高下。”
话音刚落，他视线扫过客厅，目光最终落回柳妄江身上，仿佛手术刀开始剖析：
“从心理学上来讲，人这种生物很奇妙，他的行为习惯以至于日常小动作，能看出他的性格思维。”
“就比如柳先生你，这栋别墅采光明明很好，窗帘却始终微遮，导致光线偏暗，说明你性子偏沉，心里藏着事，不能见光。室内陈设整洁到一丝不苟，服装服饰也干净整洁，可见你极善伪装，总把真实想法藏得很深。”
他顿了顿，盯着柳妄江的脸：“但微表情骗不了人——你方才在高兴。”
男人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请帖。
“是因为手中这份请帖，”张君房注意到小动作，目光扫去，步步紧逼，“送帖的人，在你心里分量很重。他或是她是你的……朋友？死党？还是喜欢的人。”
“但你却从不敢真正直面他（她），你心里藏着秘密，优雅高贵只是你的伪装，内心深处的你是一个很功利且占有欲极强的人。”
“你有什么目的？你想对他（她）做什么？或者说你一直以来都在谋划……”
“够了！”柳妄江冷声打断，眸色沉沉，“你和我父亲一样，很擅长剖析人心。”
张君房微微欠身，语气谦和：“职业需要罢了。”
柳妄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扬声道：“孟管家。”
应声从回廊处走出一位银发老者，身姿挺拔，虽鬓角染霜，眼神却锐利清明。
“少爷。”孟管家微微躬身。
柳妄江目光扫过张君房和一旁好奇张望的言清，对孟管家道：“去取市三环那套公寓的钥匙，让他们暂且住那里。”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张君房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除了每两周固定的咨询时间，我不希望在其他任何地方看见你。”
张君房推了推眼镜，没应声，算是默认。
孟管家已取来钥匙递上，只对柳妄江道：“少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了，送客。”柳妄江挥了挥手，转过身不再看那两人。
直到门口传来关门声，他才对孟管家道：“查查张君房的底细，还有我父母最近的动向，一有消息立刻报给我。”
“是。”孟管家沉声应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少爷从不信突然闯入生活的人，尤其是和老爷扯上关系的。
待孟管家也退下，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柳妄江缓步走上楼梯，推开卧室门，反手扣上的瞬间，脸上的冷硬才泄了几分疲惫。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渐暗的天色，脑海里又浮现出父母的脸，一个从未尽到父亲责任的心理学教授，一个被心理学教授驯……呵呵，算是从未尽过责任的母亲。
竟然会为他找个心理医生，认为他有病。
柳妄江嗤笑一声，只觉得荒谬。
目光落在床头柜的相框上，他伸手拿起，指尖拂过相纸上那张青春活泼的笑脸。
“果然，变化永远会扰乱计划。”他低声呢喃，指腹摩挲着照片边缘，“不过……大体方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