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断指的老人正用一块早就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抹布,慢吞吞的擦拭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酒杯,好似这是什么对他极为重要的东西一样。
老人的眼神犀利如鹰,仅仅瞥了弗洛一眼便让弗洛心中有了别样的情绪,那眼神中浸着审视和轻微敌意惨咋的味道,弗洛总感觉被这双眼睛盯着毛毛的。
弗洛能从他那饱经风霜的面庞之上读出他那遗憾慢慢的一生。
老人怎么说也是风风火火了大半辈子的老东西了,阅历不知道比弗洛高了多少,打从一开始,弗洛还没到吧台的时候,他就看穿了这位年轻人,那双金灿发亮的眼眸之中有着极强的目的性。
“要点什么小子?”他并没有打算戳破,而是极为自然的当好自己的酒馆老板,他沙哑的嗓音显得极为低沉,带着属于老艺术家的从容。
弗洛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耳朵过于靠近,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一杯‘黑麦芽’,不加糖。另外……我想打听点关于‘老物件’保养的事情,特别是……齿轮之类的。”
巴伦擦拭酒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但那只独眼却微微眯了起来,目光更加锐利地落在弗洛脸上,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齿轮?生锈的马蹄铁里可没有精细玩意儿。小子,你找错地方了。”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逐客意味。
弗洛并不气馁,他知道没那么简单。他继续低声道:“或许吧。但一位故人说,如果齿轮倒悬,还缺了一角,再精细的玩意儿也得找对匠人才能修复,不然……容易崩了牙。” 他巧妙地嵌入了情报中的关键点。
巴伦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放下酒杯,独眼死死盯着弗洛,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到灵魂深处。
“故人?哪个故人喜欢多管这种闲事?”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弗洛深吸一口气,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极快地、用指尖在吧台下做了一个极其隐秘的手势——三指内扣,食指与拇指轻触随即弹开。这是老管家年轻时使用的、代表“瞬身之影”的暗号之一,只有极亲近或有过命交情的人才知道。
巴伦的独眼骤然收缩!粗糙的大手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抹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弗洛,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压抑着巨大的情绪波动。空气中弥漫开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酒馆背景的喧嚣仍在继续。
“……他……”巴伦的声音干涩无比,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还好吗?”
弗洛的眼神黯淡了一瞬,轻轻摇头:“锋芒已逝,蒙尘久矣……”
巴伦闭上了那只独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复杂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沉重的了然和一丝决绝。
“我明白了……”他喃喃道,声音轻得像叹息。
“这份人情……终于到了该还的时候了。小子,你想知道什么?”他的语气变得直接而干脆。
“西区,旧城墙边,倒悬缺角青铜齿轮的‘古董修复工坊’,”弗洛语速极快,“内部结构,守卫换班,陷阱布置,最重要的是——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和什么东西有关?”
巴伦的独眼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德玛商会的黑手套,果然是那群见不得光的老鼠窝!”
他啐了一口,声音压得极低“那地方……邪门得很。表面是工坊,地下几乎被挖空了!结构图我没有,但那地方进出管得极严,生面孔根本进不去核心区。守卫明面上只有几个懒散的佣兵,但暗地里……有‘影缚’法阵,还有至少两个擅长阴影跳跃的恶徒蹲着。”
“至于他们在干什么……运进去的多是些稀有矿石、魔能水晶,还有……活物!偶尔半夜能听到地底传来不似人声的嚎叫和……锁链拖地的声音。镇上最近失踪的几个流浪汉和外地人,恐怕都……”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独眼里满是厌恶和一丝恐惧,“据说,和他们在找的什么‘古老之血’有关,邪教玩意儿!”
‘古老之血’!弗洛心头一凛。
“多谢。”弗洛沉声道,将这些信息牢牢记在心里。
“小心点,小子,”巴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独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那地方是龙潭虎穴。德玛商会背后站着的可是帝都的大人物,水深的很。更多的情报,‘缄默卷宗’或许会给你答案,也许你最后的目的地就在那也说不定?欠你家长辈的情我还了,之后……自求多福吧。”
他说着,转身从酒桶里接了一大杯黑乎乎的麦芽酒,“嘭”地一声放在弗洛面前,“你的酒。三个银币。”
弗洛放下钱,端起那杯劣质麦酒,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融入嘈杂的人群,朝着伊芙若拉的角落走去。他能感觉到,背后巴伦那道复杂的目光一直追随了他很久。
直到他彻底离去,老人这才将桌子上的银币拿起来,只不过,那银币上面好似涂抹了什么。
老人用他那粗狂的手指擦了擦,银色之下竟然泛着这一层土黄色,不会是……铜币?
罢了,就当他还人情……
可是,当他剥到第三个的时候,他才发现里面的颜色散发着亮眼的金光……
“还真是个调皮的孩子啊……”老人感慨着,头不知何时埋了下去,思绪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之中……
角落里,伊芙若拉看似慵懒地支着下巴,指尖百无聊赖地在粗糙的木桌上画着圈圈,但那双赤红的眼眸却如同最精密的探测水晶,不动声色地将整个酒馆尽收眼底。每一个醉汉的呓语,每一个商贩的低语,每一个进出者的神态,都在她脑海中快速过滤、分析。
左后方第三桌,那个穿着皮甲假装喝酒的佣兵,视线每隔十秒就会扫过这边,太规律了,像在站岗。
吧台右侧阴影里,那个兜帽遮脸的家伙,气息收敛得不错,但指尖有魔力残留的微弱波动,不是善茬。
还有两个在玩骰子的,看似大声喧哗,但眼神交流过于频繁,小动作不断……
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呵,苍蝇还真不少。就是不知道是德玛商会养的,还是教会放的,或者是……其他闻着腥味来的鬣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