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眉头紧锁，向前踏出一步，目光越过刘禅盯着诸葛桉。
“陛下？宫内巨响，人声鼎沸，臣等奉太后懿旨前来护驾！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诸位，稍安勿躁。”
诸葛桉抬手安抚众人。
“公琰，可还记得昨日我说那个，能让我军以一当十的神奇物件吗？”
蒋琬一楞。
“丞相是说火药？”
“正是，我做出来了，今日的动静就是陛下与我实验火药所造成的，实验所致，臣与陛下皆有些衣冠不整，还望太后与诸公勿要怪罪。”
诸葛桉说完，双手拱起，对众人行了一礼。
蒋琬还想说些什么，但站在他身前的吴太后，目光已经从诸葛桉身上移开，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刘禅挺直着腰板，跪坐在御座之上，衣冠整齐，神态虽然还有些紧张，却看不出丝毫狼狈。
吴太后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了下来。她收回目光，对着诸葛桉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许多。
“既是丞相为国事劳心，那便无妨。皇帝安好，哀家也就放心了。”
她侧过身，看着蒋琬。
“天色已晚，禁宫之内不宜久留。蒋卿，我们回吧。”
蒋琬舒展开一直紧锁的眉头，对着上方深深一揖。
“臣，遵太后懿旨。”
一夜过去。
晨光透过窗棂，将寝殿内地板照亮。
辗转反侧一晚上的刘禅，忍耐着常人超乎想象的悸动，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日的种种景象。
他第一次如此期盼白天的到来
天一亮，他便再也躺不住了。一种强烈的、想要立刻见到诸葛桉的冲动，驱使着他从床上爬了起来。
胡乱地穿好衣服，连早膳都没用，就带着两个贴身的小太监，脚步匆匆地朝着诸葛桉下榻的偏殿走去。
值守的宫人们见到小皇帝一大早过来，脸上都有些惊愕，但没人敢拦。
偏殿门前，刘禅停下脚步，在门前来回踱步，心砰砰直跳，时不时伸长脖子望向那扇紧闭的殿门，几次想抬手敲门，却又放下了。
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让身边的小太监上前去通报。
“去，跟师尊说，朕有要事请教。”
卧室内，诸葛桉正在享用送来的早膳——水煮白菜、肉酱以及白粥，在蜀汉皇宫的食谱中，这算是为数不多诸葛桉能接受的了。
她一边慢条斯理地吃，一边思考今天的日程。
首先，火药一事，当务之急是培训火药制作的工人，得选些可靠又聪明的人，把自己从系统那敲来的现代知识转化成工作流程安排下去，今天得再小批量试制一批。
然后，自己昨天把蒋琬和吴太后糊弄过去，今天得再接再厉，向他们展示火药的威力，落实自己的人设，以此换取他们对自己的进一步支持——想办法把火药的支线任务结了？
最后，想办法跟刘禅培养下感情？
昨天的相处让诸葛桉得了30点积分，远远超过系统给诸葛桉画的大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心想，如果有余力，也许自己该做点实验，看看怎么做才能得积分快。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小太监细声细气的通报声。
刘禅来了？这么早？
诸葛桉端起茶盏，用茶盖撇去浮沫，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说。
“请陛下进来。”
殿门被推开，刘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一身簇新的龙纹常服，头发也梳得不苟。只是，当他走进殿内，看到跪坐在案几后，一身素雅纱裙，正悠然品茶的诸葛桉时，那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帝王气势瞬间消散了。
他几步走到诸葛桉面前，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盯着地面。
“师…师尊，早。”
“陛下早。”
诸葛桉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她抬眼看了看他，继续品着茶。
刘禅在她对面站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心里有些发慌。他双手不自觉地在身前搅动着衣带。
“师尊……今天……还要和我一起吗？”
诸葛桉被刘禅这有些黏人的语气弄得一怔。
她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他的眼神湿漉漉的，像一只找不到主人的小狗，充满了期盼和依恋。
“？”
“陛下？”
诸葛桉试探性问了声。
“哦，师尊，今天我们接着做火药？”
刘禅喜欢火药。
第一，这玩意很响，有意思。
第二，师尊说这玩意很有用，能让大汉打败北方的敌人。
第三，做这玩意不难，自己只要把师尊的指示分发给下面的小太监。
第四，做这东西，可以......让他跟师尊在一起？
诸葛桉冲着刘禅稍一颔首，少年天子的脸上立刻变的雀跃。
“好，陛下请看，臣已经将火药的详细制备流程与注意事项写了下来。陛下可传令下去，让宫中那些心灵手巧的太监，照此法去办，先小规模制备一批出来，以备演示之用。”
诸葛桉向刘禅展示自己刚刚写好的书册。
“让宫内的太监负责火药制作吗？”
刘禅瞬间严肃，板着脸。
“师尊，宫内的太监嘴巴都大，让他们负责做火药，怕是要泄密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师尊，宫内太监，都是听吴太后的！朕这有什么风吹草动，吴太后那一天之内就能知道！”
啊这。
诸葛桉对此表示理解，不过与刘禅期望的相反，她站在吴太后的立场。
青春期的小孩，独立意识开始形成，对隐私很敏感，正常的事。
这种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对他说呢？
诸葛桉的眉头轻轻蹙起。
她看着刘禅，然后，她微微倾身，凑近了些。
“那依陛下之见，此事该交由谁办，才能万无一失？”
“董允！董侍中为人方正，忠心耿耿，又执掌宫中禁卫，最是可靠。将此事交由他，由他挑选绝对信得过的人手，在宫中秘密督造，必然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个提议让诸葛桉有些意外。
他不仅考虑到了保密，还想到了合适的人选和执行地点。
看来，这孩子真的在用脑子思考了。
挺不错的，比自己刚见到他时上道不少。
“好，就依陛下所言。”
董允来得很快，但看起来精神并不好。他的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色，一身朝服也有些褶皱，像是许久没有好好打理过了。他躬身行礼时，诸葛桉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水和熬夜后的油墨味。
“董卿，看你面色不佳，可是昨夜又熬到深夜了？要注意身体啊。”
像是每一个面对老板有关加班的关怀时想发牢骚又不敢的打工人，董允抬起头，目光灼灼。
“回丞相，回陛下。军中功过卷宗繁多，臣已连夜审阅，但千头万绪，确实颇为棘手。臣定当竭尽心力，不负陛下与丞相所托。”
“试试把工作拆分下去，，”
刘禅将手边的书册递了过去。
“董卿辛苦了。不过，今日请你来，是另有要事相托。”
董允接过书册，只扫了一眼，原本就疲惫不堪的脸雪上加霜，差点背过气去。
诸葛桉连忙开口安慰。
“这件事事关重大，最要紧的是保密。宫中左右，就数董侍中最为刚正，只有交给您，陛下和我才放心。”
董允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再次躬身，这一次，头垂得更低了。
“臣……遵旨。”
看着董允领命后那几乎要站不稳的背影，诸葛桉端起茶盏，轻轻叹了口气。
唉，可别真把人累出个好歹来，到时候查案和造火药都耽搁了。
她感觉自己挺有无良资本家潜质的。
大汉可能不缺人才，但诸葛桉能用的却没几个。
你想想，如果是真正重要的工作，你不能交给不太靠谱，天生有投降倾向的本地派，只能从荆州集团和东州集团两拨人中选，这就要排除人才库中的大部分了。
然后——对大汉来说，在火药之前，真正重要的工作可一点不少——又不能让蒋琬和费祎抛下他们的本职工作来管火药，那么这波人中，能用的就不剩下几个了。
董允领命，对着二人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殿内，只剩下诸葛桉与刘禅二人。
少了外人，刘禅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凑到诸葛桉身边，脸上的邀功神情藏不住。
“师尊，您看，此事交给董卿，便万无一失了吧？”
“嗯，陛下此举甚是妥当。”
诸葛桉的声音平淡，伸手拿起案几上的茶盏，指尖划过温润的陶器表面。
得到肯定的刘禅显得更高兴了，他眨了眨眼，眼珠子一转，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主意。
“师尊，这督造之事虽然交给了董卿总领，但他毕竟公务繁忙，还有军中功过要查，怕是分身乏术。这具体的监工杂务，总得有个信得过又机灵的人去办，才不至于出了纰漏。”
“哦？陛下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师尊明鉴。朕……朕是觉得，黄皓此人虽然先前犯了错，但也受了罚，吃了苦头。他为人伶俐，做事也算勤恳。不如……就给他个机会，让他去董卿手下听用，负责监制火药。一来可以让他将功补过，二来……朕看他也真心悔过了。”
他说到最后，声音小了下去，偷偷地观察着诸葛桉的脸色。
诸葛桉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黄皓啊......
诸葛桉很不想让太监去管事，更别说是黄皓这个日后会惹出大乱子的家伙。
但是刘禅都这么说了，她总不能让小皇帝伤心吧？
“行。”
诸葛桉点头同意。
刘禅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整个人都像是要发光一样，用力地点着头。
“谢师尊！师尊放心，朕一定让他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帖帖的！”
【刘禅好感度+5，依赖度+3】
“我先去安排了，师尊，中午来我那一起用午膳啊！”
“......行。”
刘禅小跑着走了，只留诸葛桉呆呆站在原地。
她有一种误入大车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