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洛星寒便轻手轻脚起了身。
见云柠还在床的另一侧，像只小猫似的蜷缩着熟睡，她便放轻了动作，没去打扰。
走到窗边推开窗，晨雾未散的京城在眼前铺展开。
这时代终究是有些单调，没了手机相伴，总残留着几分空落，大抵是戒断反应在作祟。
好在晨间空气格外清新，深吸一口，连胸腔里都透着股舒畅。
洛星寒起身的动静，其实早把云柠惊醒了。
她僵在被褥里没敢动，小脸烧得滚烫，死死揪着衣襟一角。
昨夜洛星寒睡熟后，她愣是睁着眼睛到半夜。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和男子同床而眠。
阿爸阿妈早说过，女儿家若是和男子同寝，便是要私定终生的。
这话像根小刺扎在心里，她翻来覆去琢磨了半宿，脑子里乱哄哄的全是念头。
洛星寒的睡姿实在算不上规矩，夜里竟还滚到过她身后。
那时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气息，好闻得让她心头发颤，脸又热了几分。
她忍不住偷偷想：寒大哥，怎么身上味道这么好闻？
就这么胡乱想着，她才终于抵不住困意，浅浅睡了过去。
洛星寒全然不知云柠心底的辗转，直到许久后云柠起身醒来，二人才一同下楼。
接下来的两日，云柠领着洛星寒把京城逛了个大半。
街头现做的小吃、巷尾飘着香气的老字号点心，还有护城河边慢悠悠的游船。
能玩的，能尝的，都一一体验了遍。
转眼到了第三日，洛星寒也到了该和云柠道别的时候。
自欧阳靖宇将魔教之人上交王室后，京城的守卫便骤然加强，城门处的盘查更是严了许多。
城内百姓都在夸赞欧阳靖宇，连好些酒楼里，说书人都开始讲起他的“功绩”。
洛星寒偶尔驻足听上一段，倒也觉得新鲜有趣。
只是世人都不知道，这份功劳的背后另有推手，而这真相，或许会永远埋在时光里。
“小云柠，我要回去了。”临走前，洛星寒对着云柠温声笑了笑，“下次若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三日相处下来，云柠早记下了洛星寒的温和与关照。
此刻听闻要走，云柠眼眶微微发紧，难掩不舍：“寒大哥，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您……您不在这里应考了吗？”
“你真当我是来应考的书生？”洛星寒笑着摇了摇头，“那不过是我临时用的身份罢了。”
“那……那再留半天好不好？”云柠急忙往前凑了凑，“我带您回我家，家里院子种了好些果树，正好摘些给您带回去。”
洛星寒略一斟酌，终究点了头：“行，那便去你家看看。”
二人很快动身往城外走。
好在出城比进城容易得多，出城的人稀稀拉拉，反观进城的队伍却排得老长，拥挤不堪。
守城的士兵不过扫了他们两眼，便挥手放行了。
跟着云柠走了几十里路，一道村落终于出现在眼前。
村口聚集着不少商客，大多是在此驻足休整，等会儿再往京城去。
“咱们村离京城最近，常有路人在这儿歇脚再赶路。”云柠走在前面，指着村口的景象解释。
洛星寒望着村里错落的屋舍，往来的质朴村民，轻轻点头：“原来如此。”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村子透着股淡淡的阴冷。
许是今日多云，天头压得低，才添了这份凉意。
洛星寒没多在意，跟着云柠往村里走。
路上，云柠熟络地跟村民打招呼，可对方大多只是淡淡笑了笑，抬手随意挥了挥，回应得有些敷衍。
没一会儿，云柠便领着洛星寒到了一间屋子前。
院墙斑驳，看着有些破旧，院里歪歪扭扭立着一棵李子树，枝桠虽乱，上头却挂满了红润发亮的果子，瞧着就甜。
“我最爱吃李子了！这树是爷爷年轻时种的，等下我爬上去摘些给您尝！”云柠大笑一声，蹦蹦跳跳推开门。
洛星寒淡淡瞥了眼那棵李子树，跟着跨进院门。
“阿爸阿妈，我回来了！”云柠一进门就大声喊道。
洛星寒刚踏进门，便闻到一股陈旧的霉味，混着些说不清的腐朽气。
看来云柠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再想起方才村民对她的冷淡，她心里隐隐觉得，云柠家在村里，大抵是不太合群的。
“咳……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来，一个背佝偻得快弯成弓的中年男人，从里屋慢慢走出来，一手捂着嘴。
“阿爸！您怎么又咳嗽了？”云柠连忙上前扶住他，声音里满是担忧。
男人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我没事。”
“还说没事！都跟你说了，别总下床去干活，你身子还没好！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就好！”云柠带着点嗔怪。
她从怀里摸出前几日得的十文铜钱，小心地数出七文，轻轻放在中年男人布满老茧、指节泛青的手心里。
“阿妈呢？”她又问。
男人盯着手心里的铜钱，眼神发直，看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她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洛星寒在一旁静静看着，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男人的反应，屋里的氛围，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可具体是哪里怪，她又抓不住头绪。
跟自己的阿爸嘘寒问暖了几句，云柠便带着洛星寒走了出去。
“刚刚那是我阿爸，前阵子得了场大病，身子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所以看着这么瘦。”
云柠摸了摸鼻子，语气里带着点窘迫，大抵是怕自家的窘迫让洛星寒见笑。
洛星寒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手心，轻声问：“你给自己就只留三文钱？够花吗？”
“够的够的！”云柠连忙拍了拍胸脯，笑得没心没肺，“我平时也用不上什么钱。寒大哥你等会儿，我去摘李子，摘完咱们就走！”
话音刚落，她就像只灵活的小猴子，手脚并用地爬上李子树。
踩着树干上磨出的老纹路，手指一勾就够到了枝桠，动作麻利得很，显然不是头一回这么干。
没一会儿，她就抱着满满一捧红透的李子，顺着树干滑下来，稳稳落地时还冲洛星寒晃了晃手里的果子，眼里亮闪闪的。
“寒大哥，快尝尝！”她递过一颗熟透的李子，笑得眉眼弯弯。
洛星寒接过，指尖触到果子微凉的表皮，轻轻咬下一口。
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爆开，带着阳光晒透的果香，甜意顺着舌尖慢慢漫到心口。
她看向云柠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嗯，确实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