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汐推开那扇蒙着灰尘的房门时,心口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这里,曾是哥哥的住宿。
房间很小,却井井有条。床铺上叠放整齐的白色被褥,桌角还留着半截断掉的羽毛笔,墨迹早已干涸成黑色的裂纹。
令汐缓缓走进去,手指沿着书桌表面滑过,那层尘土很快染在她掌心。
“……哥哥。”
低声呢喃在空荡的屋子里飘散。
她找了整整一天,在图书馆、档案室翻阅无数典籍,却始终没能触及“创造神明”的核心记录。仿佛那条道路被人刻意抹去,连痕迹都不允许存在。
可哥哥明明留下过“我已踏上不归之路”的字迹,那绝不是幻觉。
就在她轻轻坐到桌边时,忽然——
咔嗒。
桌面上那枚镶着藤原家族纹的徽章微微震动,淡淡的蓝光弥漫开来。
令汐屏住呼吸。下一刻,整个房间都被笼罩进一层幻象。
桌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哥哥。少年模样与记忆里无异,神色冷峻而坚决。
而在他对面,坐着一名拄杖的白袍长老。
“……就算没有魔兽,人类依旧会互相残杀。” 哥哥的声音沉稳而冷淡,“战争、贪婪、背叛——这些从来不是魔兽带来的,而是人类本身。你们所守护的秩序,只是暂时的麻醉。”
长老沉默片刻,声音低沉:
“你是在说……唯有神,才能终结人类的自相残杀?”
哥哥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冷冷点头。
“所以我才选择了那条路——创造神明。哪怕付出代价,也比看着无休止的重复强。”
幻象中的长老没有反对,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
“既然如此……去吧。组织不会阻拦你。”
“你知道你在默许什么吗?” 哥哥的声音陡然提高。
“我知道。” 长老的眸光幽暗,“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需要你走出的这条路。”
——嗡。
幻象骤然崩散,房间归于死寂。
令汐怔怔地站在原地,指尖因用力攥紧而微微颤抖。
“……组织……高层?”
她呼吸急促,眼神复杂至极。
哥哥并非独自行走禁忌,而是得到了默许、甚至推动。
她胸口发紧,既愤怒,又迷茫。
幻象消散后,房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令汐的呼吸逐渐急促,仿佛连胸腔都被什么死死压住。
哥哥……并不是一个人的背叛。
他的背后,有长老的身影,有组织的影子。
她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与愤怒。
过去,她一直以为哥哥是“误入歧途”,只要找到真相,就能把他拉回来。
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哥哥是被默许的,甚至是被“推上去”的。
“为什么?” 她喃喃着,手掌抵住胸口。
“为什么连世界和平组织的高层都在纵容这种疯狂的道路?”
窗外的夜风掠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的眼神在光影间摇曳,心中两股力量不断撕扯:
一边,是作为“魔法少女”的责任。她应该守护组织的秩序,应该揭发这份隐秘,把一切公之于众。
另一边,是作为“妹妹”的执念。她想要追寻哥哥的道路,哪怕那是禁忌,哪怕那意味着背叛。
思绪纠缠之间,桌上的徽章再次轻轻一颤。
她下意识伸手握住,却只感受到冰凉的金属触感。
“……哥哥。”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我不会就这样放手。哪怕整个组织都在反对,我也要找到你。”
她的心底,第一次生出一丝模糊的念头:
——或许,有朝一日,她必须在“魔法少女·令汐”与“妹妹”之间,做出选择。
然而现在,她不能暴露。
她必须隐忍,必须冷静。
目光再度睁开时,令汐的眼神已然沉稳。
她悄然收起徽章,走出房门。
太平洋深处,漆黑如墨。
这里是地表上最荒凉的死域,没有阳光,没有空气,连声波都被无尽的海压所吞噬。常理之下,任何人类都不可能在此生存。
然而,在三千米深海的地壳断层之间,一座仿佛违背自然的“基地”静静沉眠。
外层由特殊合金铸成,能承受百倍常规潜艇的压力;内层布满密密麻麻的符文与结界,把整个基地与外界彻底隔绝。任何魔力波动在此都会被反折、掩盖,就算是世界最高执行长艾德瑞安的眼睛,也无法轻易捕捉。
——这里,便是藤原别的归宿。
他早已明白,自己所走的道路,绝对无法被组织所容忍。
“创造神明”,不仅是禁忌,更是颠覆。艾德瑞安不会允许这样的存在出现。
所以,他选择了太平洋。
在最孤独的海底,以最极端的环境,换取最完美的隐蔽。
基地中央,是一座如祭坛般的实验室。
无数水晶管道延伸向四面八方,内部流淌着闪烁的液态魔力,与机械装置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脉动网络。中央的培养槽中,漂浮着半透明的轮廓,那并非人类,却也不似魔兽,仿佛是某种尚未完成的“雏形”。
藤原别站在培养槽前,面容比令汐记忆中的模样更加冷峻,眼神深邃得如同这片海。
他的手掌轻轻触在玻璃壁上,低声喃喃:
“哥哥不会再做梦了。人类不会因为魔兽消失就变得更好。”
“所以,我要创造……比一切更高的存在。”
培养槽里的雏形微微颤动,似乎回应着他的执念。
而藤原别的眼神,却始终透着一抹警惕。
他清楚,艾德瑞安不会永远被蒙蔽。
一旦那双异色的眼睛望向这里,便意味着一切终结。
“在那之前……我要让我的‘神’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