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我很没有信心啊……
上次，连警察那样的专业人士都没能阻止她坠楼，我真的能做到吗？
看着自己的掌心，我猛然握紧五指。
不……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事，而是必须做到的事。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撇开心中的恐惧。
反正横竖都是要死的，不论如何，去试试吧。
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前往堇右跳楼地点的同时，我给警察也打了个电话，说下午有人秘密交易毒品，并提供了具体地点。
虽然警察那边听上去有些将信将疑的意思，但毕竟事关毒品，他们还是承诺了会出动警察。
不久就到了上次循环时看见的堇右跳楼的地方，我付过钱下车，便直接走进了这栋大楼。
然后，我便看着眼前报废的电梯傻了眼。
记起来了，这栋楼是没有商户的，已经废了很久了。我叹了口气，走进楼梯间。
特地选择这样一栋没有人的大楼，难道是害怕影响别人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么善良的女孩更不应该死去。
应该死的只有毒贩，以及她那染上毒瘾的父亲而已。
爬到记忆中的那一层后，我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上一次循环因为是下楼，而且因为激动，肾上腺素也飙升，所以根本没怎么感觉到累。这次是真的累啊……
歇了一会儿，我站起身，开始排查靠窗的房间。
虽然此时距离堇右跳楼还有一段时间，但不能排除她一开始就来到这里等待的可能。
然而，当我查完所有房间，只剩下厕所的时候，还是没有找到堇右的身影。
“难道是我记错楼层了？”我轻声嘀咕道，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谁？”我转过头看去，却见眼前一个少女正站在我面前。
少女看上去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杏眼虽然无光，但却有着别样摄人心魄的感觉，而黑色的垂到腰际的长发看上去分外柔顺。
最重要的是，那张分外可爱的脸，分明就是上次砸死我的堇右！
“别跑！”
正当我愣神时，堇右扭头就向更高的楼层跑去。而我反应过来后喊出声的制止，却仿佛让她更加快了脚步。
不是吧……我咬咬牙关，也跟着跑了上去。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虽然老堇因为吸毒变得那般弱不禁风，堇右的运动能力却相当好。连跑好几个楼层，我都有些吃不消了，她却还在往上逃去。
“堇右！”
眼看着似乎要追不上她了，我急中生智，高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果不其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堇右的脚步便缓缓停了下来。她站在比我高半个楼层的地方俯视着我，眼神空洞，好似经历了最深重的绝望。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她的开口，我料想她应该是不会主动开口了，于是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去年信中辩论队的队长明信川，和你打过辩论比赛的。”
或许是我的话打动了她，她的神色仿佛放松了一点：“……我记得。”
她的声音很小，但刚刚好够我听见。
心中浮起欺骗她的罪恶感以及忘记了她的歉疚感，我继续说道：“今天，我去你学校了。”
堇右微微睁大了一点眼睛，但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本来，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参加全国辩论大赛的。”我使出浑身解数，试图编造能够让堇右活下来的谎言，“但是到学校，我发现你没有在。”
“我翘课了。”
不知为何，我能从堇右的声音中听出一点颤抖。
她应该一直是个乖学生吧？翘课这种事，即使是为了自杀，即使自杀后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清楚，她都会怀抱着一种罪恶感。
我咽了口唾沫，试图湿润我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奔跑造成的发紧的喉头：“虽然没有找到你，但我找到了这个。”
我举起手中的日记本。
肉眼可见地，堇右的情绪产生了极大的波动。她慌张地跑下来，从我手中夺走了日记本，然后用一种不知包含着什么样情绪的眼神看着我。
早就预料到她反应会很大，我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很抱歉，我看了你的日记本。不过我发誓，我只看了最后的那些部分，所以我知道你可能要……就是你知道的，就来找你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堇右开口道，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像陈述句一样平淡。
“啊……”我一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完了，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作准备。
“我没有告诉别人过。”
眼见着堇右步步紧逼，我自暴自弃般地开口道：“就是，梦到的。”
“梦？”在那张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上，我第一次看见了疑惑。“梦见我？”
“对。”咬咬牙，我把这个荒诞的谎言继续圆下去，“所以我才会来这里，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其实，这个谎言荒诞是不假，但比这个谎言更荒诞的，明显是我所经历的现实……
“那为什么要来这里。”堇右看着我，没有神气的眼中淌出泪水，“明明让我一个人就好了。”
说完，她便转身试图逃跑。幸好，我反应够快，及时地抓住了堇右的肩膀，一用力，她便被锁在了我的怀里。
可恶啊，我还以为她开始想活下去了，结果还是没改变她的想法吗！我抱着不断挣扎的堇右，感觉实在是头大。
我知道想要让一个轻生之人回心转意很不容易，但刚刚明显她放松警惕了。难道我还是太自大了吗？
不行了，她力气怎么这么大！
眼见着我的手快要困不住眼前的堇右，我实在是没招了，大声吼道：“没关系了，你的父亲不会再吸毒了！我已经报了警，他会被送进戒毒所，你不会再经受原来的遭遇了！”
听见我说的话，堇右先是一愣，然而，正当我以为她终于开窍的时候，她却突然更加猛烈地挣扎起来！
“那又怎样！”她破音地喊道，“我已经相当于没有爸爸了！”
说着，她不知从哪而来的爆发力，将我猛地撞开。
啊啊，果然，提她的父亲实在是败笔啊。
被她推开后，没有踩稳摔下楼梯前，我心中这么想道。
想让一个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的人摆开父亲的束缚，果然还是太难了吗……
后脑狠狠地撞击在地面上，模糊的视线中，我看见堇右跑了下来，跪在我的面前，捂面哭泣。
这次……竟然比你先死了啊……
最后的念头也消散而去，我闭上眼前，意识陷入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