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每一分一秒,我都借用着时依然的感官,去感受她所看所听所闻的这个世界,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到。虽然有想过例如强行关闭虚数领域这样的方法,但是不能保证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危害,所以我还是选择了作为一名旁观者,默默地注视着她的成长。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依然越来越大,学会了思考,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我最初看见的那对男女自然就是她的父母,如同珍宝一般,呵护着自己的女儿。在这样温馨家庭中长大的她,同样成为了一个温柔的人。第一次一个人睡,第一次自己换衣服,第一次交到好友,第一次品尝到失败的痛苦……无数的第一次,无尽的酸甜苦辣,共同构成了这个名叫时依然的女孩。

如果她的人生轨迹一直照这样下去的话,一定会相当美好吧?或许会有个别的烦恼,但总体一定会是一帆风顺,上完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毕业、工作,偶然遇见那个必然的人,于是两人待在了一起,结婚生子,照顾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地长大,在人生的最后,躺在白净的床上,周围是自己的孩子和亲人,安详地闭上双眼,走完这单调却又幸福的一生。

然而,命运无常。在她12岁的那年,一件事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圣诞夜的那天,在家期待着满载礼物而归的父母的她,等来的,却是一片地狱。苏醒之时,温馨的家庭早已破碎,温柔的父母在她出生时就因为车祸身亡,那美好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梦,连自己都无法分辨出到底是真是假,只有梦中才能回想起点滴破碎的记忆。

啊,找到了。

在这漫长的回忆中,我自然不是什么都没干,而是从最初起,一直对名为时依然的个体进行解析,到了此时也终于全部完成,只要帮她把缺失的生命力补回来就可以了。

修改,完成。

身体终于恢复了自己的控制,我猛地从时依然的身体中钻出,头也不回地打算就这么离去,毕竟再怎么说,自己也算看了一个女孩子那么多的隐私,里里外外都了解了个透彻,再要待在这里的话,实在有些死皮赖脸了。

然而,正当我打算直接关闭了虚数领域时,一阵细微的哭声打断了我的动作。是女孩的哭声,一片漆黑的屋中,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那个抱住双腿坐在阳台前的女孩身上,苍白的小脸上清晰可见两道未干的泪痕。

“爸爸,妈妈……”她轻声地,低咛着那两个注定不会出现的称呼。

无法,动弹。她的哭声像是在我身上挂上了丝线,将我紧紧缠住。本来,如果不是失误,我是绝无可能这样去触碰他人的记忆的,因为这不光是对她的不尊重,也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记忆,那是任何人都夺不去的、独一无二的、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可是我现在的做法,就像是强行侵入了他人的人生一样,蛮横无理地夺去了她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呢?听着她的哭泣,我的心也莫名像是被揪紧了一般。是因为这十几年来得同处一身,所以自然明白了她的痛苦吗?大概世界上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眼前这个女孩,被真实与虚假的记忆折磨的绝望。

我必须,要做些什么。内心的声音如此告诉我。

我回过头,轻轻地对着那个女孩说:“不要恐惧,不要迷茫,请坚信自己相信的东西吧,因为我可是一直看着你,从出生,到了现在,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痛苦,明白你的坚强。”

像是听到了我的话,女孩停止了哭泣。不,应该是巧合吧,毕竟现在的我可是完全的信息体,她应该看不见我才对。

“所以,请加油继续走下去吧。不论何时,都不要忘记,你不是一个人。”

世界,在此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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