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娅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哈欠，眼角甚至被挤出了一滴泪水。

她嘴巴里无意识地嚼着空气，感觉自己的灵魂正试图从天灵盖逃逸出去。

昨晚跟奥萝拉那场信息量爆炸的深夜对谈，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三点。

这对于一个习惯了早睡早起的“老年人”来说，简直是要了她半条小命。

她原本的计划是直接睡到日上三竿，睡到自然醒的最高境界——被活活饿醒为止。

但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她的大脑。

今天……好像……要去找莉莉安，开始那该死的女仆培训来着。

连个休息日都不给！这是赤裸裸的压榨！

“资本家……恶魔……吸血鬼……”

艾莉娅一边有气无力地念叨着，一边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

但她自己也知道，再怎么抱怨也没用，谁让自己欠了人家一千万金币呢？

在还清债务之前，她连人权有没有都是个未知数。

女仆培训的地点，被安排在了学院西侧教学楼三楼的“第一大型练习厅”，一个平日里只有舞蹈社和戏剧社的精英成员才有资格使用的地方。

艾莉娅推开那扇厚重的、镶着金色雕花的双开木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极其空旷的舞蹈教室，大到足以容纳上百人。

光洁如镜的抛光木地板，倒映着从一整面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的清晨阳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柠檬味的木蜡香气，无数细小的尘埃在金色的光柱中欢快地跳跃。

而在这片被阳光铺满的金色地毯中央，那个熟悉的银发身影正静静地坐在唯一的椅子上。

莉莉安背对着门口，沐浴在晨光之中，身姿挺拔得如同一株孤高的雪松。

她优雅地端起桌上的红茶，将那只印着蔷薇花纹的精致白瓷杯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随即又将杯子连同碟子一起，悄无声息地放回了原位。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声响。

仿佛是听到了艾莉娅的脚步声，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如蝶翼般扑动了一下，眼皮缓缓掀开，露出了其后那双深邃如紫水晶的瞳眸。

她的眼珠微微挪动，瞥了一眼墙壁上那台古典的挂钟。

七点五十九分五十秒。

和她们约定的八点整，几乎分秒不差。

“还挺准时。”

莉莉安的声音清冷如冰，在空旷的练习厅里激起一阵淡淡的回响。

“莉、莉莉安大小姐，早上好。”

艾莉娅怯怯地打了个招呼，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

“今天……是要开始培训我的女仆素养吗？”

莉莉安轻轻地“嗯”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缓步走到艾莉娅面前，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上下打量着她。

“不过，我的培训方法，可不是让你捧着一本厚厚的教材，学上面的标准姿势，然后我再一点点帮你矫正。”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是个注重实践的人。”

艾莉娅的心里，瞬间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她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实践……？她不会是想找个什么借口，把我当成发泄用的沙包，进行惨无人道的“实践”吧？

莉莉安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她从桌上拿起一张折叠好的纸，递到艾莉娅面前。

“这是我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安排。”

她淡淡地说道。

“五分钟内，你要把它一字不差地背下来。然后，当着我的面，把这张行程表烧掉。”

艾莉娅接过那张纸，展开一看，眼珠子差点当场掉在地上。

这哪里是什么行程表！这分明就是一张写满了高数公式的、来自地狱的天书！

【8:30-9:30：魔法史对论，第三图书馆四层禁区。】

【9:45-11:00：古代符文学，与梅丽莎副校长进行一对一授课。】

【11:15-12:00：温特家族远程会议，议题：关于北境第九魔晶矿脉的关税调整问题。】

【……】

密密麻麻的字迹，从早上八点一直排到了深夜十一点，中间的休息时间最短的甚至只有十分钟！

五分钟背完这一整张！？而且还没有容错率？！

“这是作为我的专属女仆，需要掌握的第一项基本技能。”

莉莉安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

“我不需要无能的家伙。”

那张绝美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堪称完美的、营业式的微笑，却笑得艾莉娅从头到脚一阵恶寒。

艾莉娅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抖，她慢慢地举起手，像个上课不敢提问的小学生：

“那个……莉莉安大小姐，要是我没背下来……会怎么样？”

“很简单。”

莉莉安的笑容更“和善”了。

“我会无条件地相信你为我安排的行程。如果你搞错了一件，哪怕只是记错了时间或地点，导致我后面的所有事情全部乱套的话……你知道后果的，对吗？”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大概率会被做成肉酱饼，然后连同那一千万的欠条一起，被打包寄回老家。

艾莉娅皱紧了眉头，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微笑的恶魔，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这张宛若死亡判决书的行程表。

莉莉安则优雅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五分钟倒计时——”她轻轻地说道，“现在开始。”

就在莉莉安喊出“开始”的那一瞬间，艾莉娅那颗被社会毒打过无数次的小脑瓜便瞬间明白了——

正常情况下，自己绝对不可能完整地背下这张行程表。

我又不是人形储存卡！怎么可能记得住这种东西！？

所以，在那短短的零点一秒之内，她便立刻想到了唯一的应对之法。

“莉莉安大小姐！”

她迅速背过身去，不着痕迹地将那张纸飞快地塞进了自己女仆装的内衬口袋里，然后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无比痛苦又无比真诚的表情。

“对不起！我、我可能是早上吃坏了东西，肚子有点不舒服，能不能……先去一趟洗手间？”

莉莉安优雅地端起桌上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似乎在思考她话语的真实性。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可以。只要你在五分钟之内回来就行。”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彻底断绝了艾莉娅的后路。

“我得亲眼看着你，烧掉那张行程表。”

“没、没问题！”

艾莉娅如蒙大赦，立刻转身，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窜出了练习厅。

她一溜烟地跑到走廊尽头的拐角，确认四周无人后，立刻从怀里掏出了那张行程表，同时，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巴掌大的便签纸和一支小巧的钢笔。

这是她上辈子当“社畜”时，为了随时记录老板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而养成的习惯。

没想到，这个习惯居然在这个时候救了自己一命！

真是个好习惯！

要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是肯定不可能了，既然如此，就只能用笔记下来！

可艾莉娅刚准备下笔，就又发现了一个绝望的事实——

就算照着抄，五分钟也根本抄不完这么多的内容！

可恶！只能用最快的速度，通过标记关键词来记录了！

【8:30图书馆-史】

【9:45副校长-符文】

【11:15会议-矿】

……

这个魔鬼一天之内到底要做多少事情啊！

她是忍者吗？！难不成会影分身之术？！

艾莉娅整个人几乎是趴在冰冷的墙壁上，手中的钢笔在纸上奋笔疾书，笔尖都快要摩擦出火星子了。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钟声从练习厅的方向传来。

五分钟，到了。

练习厅的门被推开，莉莉安缓步走了出来。

她一扭头，便看见了不远处那个趴在墙上、满头是汗、姿势古怪的白发女仆。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莉莉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时间到了哦。”

“我、我知道！”

艾莉娅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连忙收好自己的小抄，装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跑了过去。

“刚、刚从洗手间跑回来！”

她将那张被自己汗水浸得有些发皱的行程表原原本本地交还给莉莉安。

莉莉安没有接，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你自己烧掉。”

“是！”

艾莉娅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那少得可怜的魔力，在指尖凝聚起一小簇火苗，颤巍巍地将那张行程表烧了个一干二净，化作一缕黑灰，消散在空气中。

看着那最后一丝灰烬飘散，莉莉安的脸上，才重新露出了那个恶魔般的微笑。

“很好。”她说道，“好了，你的女仆培训——现在，正式开始了。”

“哈……哈哈……”

艾莉娅干涩地笑着，迎着莉莉安那极具压迫感的笑容，僵硬地回答道。

“遵命，我的大小姐。”

此刻，在她紧握的另一只手中，那张被汗水浸湿的、写满了鬼画符般缩写的便签纸，正被她死死地攥着，像是攥着自己未来一个月的活路。